目录
大学论道
05商洛学院：以“四个导向”开创学生工作新局面/龙治刚
臻品悦读
08啊，太阳/戴希
故事掠影
10那天之后/ 韦如辉
13荒年/刘正权
16双龙镜/秦建荣
19觅知音/秦悦
21一次失败的采访/鲍山宏
23我最亲爱的人/李菲
26树缝里的蜗牛/徐雪梅
天下大同
28小小的燕子都惦记着老巢 人呢 /鱼在洋
31木假山记/李小奇
34画画/杨丽丽
36忧愁，所应忧愁的/赵睿捷
38写作之魅/张晓松
40文明“新诗”，绝代风华/张晨
创意写作
42与牛有关的往事/徐祯霞
46读钱钟书小说/钟思远
49小城角落/周玉英
52记着周庄/周文治
56故乡二则/王卫
58闲读商洛，尽显风流/ 俱新超
60那人，那树/袁敏
62他从战火走来/杨梦瑶
63中职，让生命之花花开不败/毛子文
长短书
65母亲节，念想像草木一样（外三首）/苏智华
70春 天/方东明
72夜兰花又香/马亚胜
75感谢有你/陈鑫
76诗画日历/韩雅妮
77诗歌二首/张李宁
78外婆家下午一点半的时光/李欣如
79喜洲梦遇/甄晓武
文艺纵横
81乡土叙事中国民性批判主题的承续与发展
——以贾平凹《阿吉》与鲁迅《阿Q 正传》为例/潘靖壬 韩鲁华
商洛文苑2021年第2期内容
卷首
一条大河边，生活着一只奇怪的鸟。那鸟长着两个头，一个胃。这样，两个脑袋上就长了两张嘴巴。
一天，这只鸟四处觅食，觅了很久才获得了一个猎物——一条虫子。鸟非常高兴。第一张嘴巴想吃掉整条虫子，第二张嘴巴阻止第一张嘴巴，要求一人一半。
“我半口都不会给你吃的！” 第一张嘴巴说完后，一口吞下了猎物。
第二张嘴巴非常生气。为了报复，它决定做一件事情。它到处寻觅，弄来了一粒毒药。它吞下了它找来的毒药。
虽然这只鸟有两张嘴巴，但胃却只有一个……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胃。
毒性很快传遍了鸟的全身。这只神奇的鸟便中毒身亡了。
——编者译
《商洛文苑》
2021年第2期（总第15期·夏之卷）
主管：商洛学院
主办单位：商洛学院人文学院
承办：商洛学院文学创作中心
文学顾问
尤西林 段建军 韩鲁华
编委会
主任：范新会
主编：张文诺
副主编：马英群
执行主编：陈敏
编辑部主任：李波 潘靖壬
编辑：徐莎（实习） 杨艳（实习）
封面设计及插图 陈汉生
投稿邮箱：slxywxczzx@163.com
本刊欢迎投稿。题材以小说，散文，随笔，诗歌为主，文章主题不限，内容须积极向上，要求绝对原创，投稿均以电子稿形式发至：slxywxczzx@163.com。来稿务请注明作者真实姓名、联系方式、院系班级（校内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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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论道
05 商洛学院：以“四个导向”开创学生工作新局面/龙治刚
臻品悦读
08 啊，太阳/戴希
故事掠影
10 那天之后/ 韦如辉
13 荒年/刘正权
16 双龙镜/秦建荣
19 觅知音/秦悦
21 一次失败的采访/鲍山宏
23 我最亲爱的人/李菲
26 树缝里的蜗牛/徐雪梅
天下大同
28 小小的燕子都惦记着老巢 人呢 /鱼在洋
31 木假山记/李小奇
34 画画/杨丽丽
36 忧愁，所应忧愁的/赵睿捷
38 写作之魅/张晓松
40 文明“新诗”，绝代风华/张晨
创意写作
42 与牛有关的往事/徐祯霞
46 读钱钟书小说/钟思远
49 小城角落/周玉英
52 记着周庄/周文治
56 故乡二则/王卫
58 闲读商洛，尽显风流/ 俱新超
60 那人，那树/袁敏
62 他从战火走来/杨梦瑶
63 中职，让生命之花花开不败/毛子文
长短书
65 母亲节，念想像草木一样（外三首）/苏智华
70 春 天/方东明
72 夜兰花又香/马亚胜
75 感谢有你/陈鑫
76 诗画日历/韩雅妮
77 诗歌二首/张李宁
78 外婆家下午一点半的时光/李欣如
79 喜洲梦遇/甄晓武
文艺纵横
81 乡土叙事中国民性批判主题的承续与发展
——以贾平凹《阿吉》与鲁迅《阿Q 正传》为例/潘靖壬 韩鲁华
商洛学院：以“四个导向”开创学生工作新局面
◎龙治刚
作为一所地方性应用型本科院校，商洛学院通过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在潜移默化中促进广大青年学生不负青春韶华、树立鸿鹄之志、争做知行合一的新时代奋斗者，努力培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
商洛学院创建于1976年，是一所全日制普通本科院校，2018年跻身陕西省“一流应用型本科院校”建设单位。建校44年来，学校秉承“自强不息 止于至善”的大学精神，坚持“立足商洛，面向地方，服务基层，培养应用型人才”的办学定位，为地方培养了4万余名“下得去、用得上、靠得住、干得好”的合格人才。近年来，学校深刻把握新时代青年学生成长成才规律，坚持思想、过程、目标、发展导向，在全校范围内深入开展“不负青春韶华 争做新时代文明大学生”主题教育活动，将理想信念教育、价值养成教育、文化传承教育有机融合，开创了学生工作的新局面。
坚持思想导向，引导青年学生在学思践悟中坚定理想信念
学校始终坚持将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摆在首要位置，引导学生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坚定信仰者、积极传播者、模范践行者。校党委主要负责人亲自为3500余名大一新生讲授大学第一课，校级领导班子全体成员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为主题，为广大学生讲授专题思政课。在“不负青春韶华 争做新时代文明大学生”主题教育活动中，组织青年学生深入学习贯彻“反对餐饮浪费，厉行勤俭节约”的重要指示精神，大力提倡“光盘行动”，以丰富多样的主题活动，带动身边同学养成文明习惯、浓厚学习风气、创造优美环境、厉行勤俭节约、培养劳动精神、激发使命担当，争做文明的引领者和践行者。
坚持过程导向，引导青年学生在知行合一中提升个人素养
学校深入开展文明行为养成教育宣传活动，以“行为文明、课堂文明、宿舍文明、就餐文明、网络文明”为主要内容，大力开展“三自教育”，教育引导学生增强自我教育、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务意识与能力。开展文明教室、文明宿舍、文明餐厅、文明个人创建活动，通过引导学生积极参与校园公共区域、宿舍及教室卫生清洁工作，创建安全、整洁、文明、和谐的校园环境。全体教职员工牢固树立管理育人、服务育人、教书育人的责任担当，自觉将思想政治教育渗透到各项工作全过程，加强和培育广大教职员工在广大学生中的道德示范与行为示范作用。
坚持目标导向，引导青年学生在艰苦奋斗中实现个人理想
学校坚持实施以早操、早餐、早读、晚自习“三早一晚”为活动载体的优良学风建设“基础工程”，以辅导员、班主任、二级学院党政领导带班晨读为载体的学风建设“示范工程”，凝聚校院两级合力，推动学生工作实现“学校主导、学院主抓，对标跟进、共同推动”的良好局面。制定并认真落实涵盖学生学业管理、学业预警与学业产出为载体的学风量化十项指标，促进学风建设全方位发力，有效助推学风建设向好发展。深入落实以学生工作日常运行指标、亮点特色提升指标、基本数据导向指标为载体的量化考核机制，进一步强化和巩固学风活动的后续效应，为青年学生成长成才铺平了道路。
坚持发展导向，引导青年学生在“三全育人”中实现全面发展
学校坚持实施分年级、分层次的“两端教育”与“过程教育”，着力构建“闭环化”的管理咨询体系，构建并不断完善党委统一领导、党政齐抓共管、各部门密切配合、教职工各负其责的“三全育人”工作体系。通过深入开展新生入学教育、毕业离校教育系列活动，上好大学入学“第一课”与大学毕业“最后一课”，着力实施心理健康教育、国防教育、职业生涯与就业指导教育，努力引导学生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端正的学习态度、积极的人生追求。深入推进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与学生自我教育“四位一体”的合力教育，积极发挥全方位育人的合力作用与协同效应，着力构建“链条化”的引导服务体系，帮助指导青年学生充分实现由“学校人”到“社会人”的顺利转变。
“不负青春韶华 争做新时代文明大学生”主题教育活动开展以来，全校广大师生员工积极行动，先后开展了110余项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大学生喜闻乐见的学生活动。以文明行为、文明教室、文明宿舍、文明餐厅创建为切入点，六讲（语言讲文雅、行为讲文明、校园讲秩序、学习讲诚信、人际讲和谐、处事讲真诚）、六无（地上无杂物、墙上无污迹、门窗无灰尘、生活无陋习、口中无秽语、行为无违纪）、“四个一”（节约一滴水、一粒粮、一度电、一张纸）的文明意识在校园各处生根发芽。广大学生工作者主体责任意识进一步增强，学校各部门齐抓共管良好局面不断深化，各类学生工作平台载体作用得到进一步发挥，学生工作合力共建创新的良好氛围不断深化和巩固。
“不负青春韶华 争做新时代文明大学生”是商洛学院扎实开展学生工作的一个缩影。近年来，学生中先后涌现出十年如一日坚守在丹凤县寺坪镇甘沟小学的苏霞，作为陕西省仅有的选手参加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并获得铜牌的高雨楠，用青春守护高寒草甸、被中央电视台专题报道的毕柽，荣登“中国好人”榜的唐伟丽，主动投身抗疫一线、被中国网专题报道的湛正深等先进典型，连年涌现出一个宿舍6名学生全部考上“双一流”大学研究生的“学霸宿舍”。2020年11月，陕西电视台第一频道《我们的榜样》栏目以《根植地方做贡献 立德树人谱新篇》为题，对商洛学院育人成果进行了15分钟的专题报道。这些先进成果和经验，是商洛学院人砥砺奋进、潜心育人的生动写照，更是商洛学院万千学子全面学习领会、贯彻落实关于青年学生成长成才重要思想、书写无愧时代的青春之歌和精彩人生的生动体现。
啊，太阳
◎戴希
班主任邵永刚预言：半年后参加高考，只要发挥正常，雨馨考上北大极有可能。退一步而言，如果考不上北大，考个“985”重点一本，绝对是瓮中捉鳖。雨馨品学兼优，同学们时常投以深深羡慕的眼光。雨馨也憋足劲儿，心里充满星星般的憧憬。
可老天就爱捉弄人。雨馨忽然头痛、恶心、呕吐、气促、心跳加快，还出现多汗、低烧和牙龈出血症状，感觉虚弱乏力，总提不起精神。老师和同学们看雨馨也是一脸苍白、病恹恹的。
万般无奈之下，雨馨只好向学校请假，让父母送自己去医院检查。
结果犹如当头一棒：雨馨竟患上了白血病!白血病就是血癌呀，谁不谈癌色变？好在雨馨的病正处早期，只要抓紧治疗，不会危及生命。如果奇迹发生，还能治愈呢。
通过父母、医生、学校的宽慰、开导与鼓励，雨馨积极乐观，全力配合院方的化学药物治疗与中医辅助治疗，一段时间过后，病情大为好转。又坚持一段时间的治疗与调养，雨馨竟基本痊愈，可以出院了。
谢天谢地！雨馨喜出望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学校，立马潜心投入紧张的复习迎考。因为一个月后，同学们就要迎接期盼已久的高考，为美好的理想奋力一搏了。
雨馨更是心急如焚，痛下决心要争分夺秒，把失去的光阴夺回来，把住院治病耽误的课程火速弥补，尽早赶上甚至超过同学们的复习进度。
心中有一个金色的梦想啊！雨馨咬紧牙关，做好返校迎考的充分准备。
可夜晚一照镜子，她的心就掉进了冰窟窿，她犹豫了、疼心了：过去那瀑布似的秀发已无影无踪，如今光秃秃的像个啥呀！青春期的女孩谁不爱美？可如今——如今只能光着头上学读书，多羞，难堪死啦！雨馨在镜前颤抖。她禁不住流泪了，眼泪像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向地面。
母亲也伤心难过，悄悄将雨馨的期盼与苦恼一并告诉了邵老师。
邵老师大惊。
母亲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直奔教室。
“同学们，有个秀发飘飘的姑娘，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病，经过长时间不间断的化疗，现在成了光头。如果——她想返回你们之中，你们能不嫌弃她，并给她以关爱和鼓励吗？”邵老师深情地扫视全班，忧心忡忡地问。
同学们一怔。
“是雨馨吧？听说她受了很多的苦，是个坚强的好女孩。我们不会歧视她的！”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哲学课上，老师您教导过我们，每个人都会遭遇不幸，而友善与关爱就像太阳，能把我们人生的旅途照亮。”
“哦，对了，雨馨治病耽误的课程，我们当千方百计帮她补上！”
“请邵老师放心，同窗共读，情同手足，我们不会让您和雨馨失望，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邵老师欣慰地笑了。
可走出教室，邵老师还是放心不下。这些涉世未深的毛孩子，他们会不会趁口舌之快？会不会表里不一？但如果——连自己的学生也信不过，他又能想出什么妙法？既然没有其他选择，他也只能斗胆一试。
于是，邵老师鼓足勇气，毅然拨通了雨馨母亲的电话。
第二天，当邵老师满面春风其实内心忐忑地带领雨馨母女走进教室，他们一下愣住了：全班30多个学生，不论男女，竟全部剃成了光头！他们友善地微笑着，教室里，掌声似春风吹拂……
“肯定是班干部杨坚他们弄的，这些鬼东西！”邵老师愉快地想。
此时，他看班上30多个闪亮的光头，每个都像一枚鲜嫩的太阳。
而雨馨母女，也早已热泪盈眶。
作者简介：戴希，中国作协会员。已在《诗刊》《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000多篇（首）。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长篇小说选刊》等刊转载。
那天之后
◎韦如辉
他们约定的周末很快到来。
初春。万物复苏。阳光水洗的一样干净。
他们关掉手机，来之前约定的。都很忙，单位大量的事务要处理，甚至决断。结婚七年，他们都忙在各自的事务里。这个周末，要属于他们自己一回。
也许，七年不是太长，而之于婚姻，终究不是很短。度过这个周末，他们将好聚好散。
目的地在一个水面不小的湖，不！叫水库比较合适。人们习惯叫它湖，而且起了好听的名字：梦蝶湖。嗯，好听，容易勾起对一位名人的遐想。
湖水清冽，拍打着岸上的岩石。岩石通体灰黑，接近水面的部分，却白得透亮。
没有什么游人，几十条游船在白浪中左摇右晃，像醉汉开会。
他转过身，问，要不要坐船？
她脸上似乎要挤出一丝笑，终于没有挤出来。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回了句，随便。
她的这个回答，让他很失望。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对工作和生活都很认真。从她此刻的语气和表情中，他感到了什么叫冷漠。难道，他们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一丝忧伤从胸腔里出发，一直上升到大脑皮层。
他订了一条船。正在刷抖音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早去早回，下午有暴风雨。
他抬头看了看天，碧蓝，没有一丝云彩。目光回到岸边，她正在录制一个也许只属于自己的视频。
她把镜头拉近，再拉近，屏幕上显现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她自言自语地说，岛，那里有个小岛！
难得她能够说句大声的话儿，说明她多少有点兴奋，或者激动。
他划着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小船，向小黑点驶去。他叮嘱她穿上救生衣，他自己却没穿。从她闪跳的目光里，他捕捉到了一丁点的柔情，这是一年多来不曾出现的。
小黑点由模糊变清晰，由小渐大，是个小岛，不大，长满了树木，是什么树，他说不清。沿着一条石径往上，再沿着还算笔挺的树干往上，星星点点的嫩芽点缀在枝头上，昭示着一个季节的来临。
石径上落满了半腐朽的树叶儿，踩在上面，失去弹性，油腻地粘在脚上。转弯的时候，她差点摔倒。他眼急手快，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她。再往上走，他想挎着她的胳膊，她甩手抽掉了，快走两步，把他丢在后头。
他尴尬地说，春花，还记得那次爬山吗？她叫刘春花，但他省略了一个字，很长的日子里，他省略两个字，叫她花。他几次努力省略两个字，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她回过头看着他，努力回忆的样子，好像再问，哪一次？
十年前的大学里，学校组织一次爬山活动，他和她都参加了。那时，他比她高二届，互相不认识。到了山顶的时候，她崴了脚，四周没有人。她掉下眼泪，一个疼，一个绝望，两个交织在一块，坚强的她变得不自信。他突然从一个岔口出现，好像上天派来的。他背她下了山，在车上久等的同学们都笑话他们，哎哎哎，演得哪一出？
他们一路走来，就是从那次爬山开始的。
她从一棵大树的后面，露出半个身子，说，给我照张相好吗？
还用问，当然好。他在心里说。
她已经摆好了姿势，一头秀发在风中飘舞，白皙的面庞往下，突出两座小小的山峰，两根代表胜利的手指，呈V字型。
他脑袋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她穿着孕妇服，肚子微微凸起，也是这般的笑容。三年前，她幸福甚至美满的样子，他记忆犹新。只是，那个小生命没能留住，他们都很忙很忙，忙到如今，她的小腹也没能再凸起来。
她问，好了吗？他打个激灵，回到现实，慌忙按下快门。
树枝开始摇动起来，带着舞步的节奏。树干也在摇动，越来越乱的节奏。
他记得有人告诉过他，下午有暴风雨。
铅灰色的云彩，好像从湖面上跑出来，飞到了天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幕布。一道闪电，在雷声的鼓动下，愤怒地撕裂，一个口子，接着一个口子。
他焦急地说，春花，我们赶紧回去，暴风雨就要来了。
几滴冰冷的大雨点落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头。
他硬拽她上了船，顶着风浪，往岸边划去。若是在平时，他早发怒了，可能还会动手。此时，他表现得克制且冷静。她也是，平时她不会凭由他摆布，至少她要叫几声，甚至骂几句脏话。
风裹着雨，雨携着风，风借雨势，雨凭风威，把整个湖面弄得山摇地动。
他们的小船，像一片即将腐朽的树叶，在风浪中颠簸。
她绝望地叫起来，沮丧地哭泣。
他把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命令她，穿上！快穿上！之后，他两脚岔开，把摇晃的船体尽可能地稳住再稳住。
风雨扑打过来，他跌倒了，又爬起来，再跌倒了，再爬起来。
她蜷曲在小小的船舱里。在他的胯下，有水粗野地扑进来，再放肆地滚出去。
在他最后一丝气力将要耗尽的时候，救生艇到了。
宾馆里，他们冲了热水澡，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她还在发抖。冷。惊恐。害怕。
他抱住他。花！别怕，我在。
她依在他的怀里。生！我想要个孩子。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甚至让她窒息。
作者简介：韦如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理事。小说作品在《小说选刊》等报刊发表，入选年度选本百余篇，多次获全国小小说大赛奖项，四十多篇作品改编为中、高考语文测试卷或微电影，小小说《黑色的谎言》入选德国大学教材，出版作品集七部八版。
荒年
◎刘正权
有日子没看见李洪林了，应了叫花子也有三天年一说。
李洪林不是叫花子，虽然他鹤衣百结，可你稍稍留意，还是能够发现他跟叫花子绝不相类的一面。叫花子聚集的地方不外乎有两个，一是早餐店门口，二是超市广场前，夜晚的大排档，绝对少见。
李洪林相反，他出场时间正好是大排档趋于尾声阶段，走路不急不缓，没有叫花子那种饿牢里放出来的两眼绿光相，哪张桌子上剩余的饭菜最多，就目不斜视移步过去，毫不理会脚下磕磕绊绊的塑料板凳。
下箸前，还不忘冲摊主笑出一个端庄模样，然后开吃，吃相且不难看。
这期间的李洪林是不吭声的，祖宗遗训他记着呢，食不言。
慢条斯理吃完，李洪林不忘说声谢谢，尽管声音低到摊主需要侧耳凝目才能聆听，足够了。李洪林不过是籍此证明，他同叫花子存有根本上的区别。叫化子是不消说谢谢的，从眼中流露出乞求神态那一刻起。
李洪林的眼神，很淡然，靠捡破烂糊口的他对生存要求是，果腹即可。别人捡破烂，能变钱的都视为珍宝，会为一个易拉罐或两块破铜烂铁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撕扯。李洪林不屑，他与同行最大的一次纠份，竟是为一本雨水渍过的书！
知情人说，是李洪林的不对。
李洪林去时，那个垃圾桶已经被人翻检一空，不可能再有新的发现，李洪林无意有新的发现，他奔着垃圾桶下的那本书去的。
弯腰屈膝，手伸出，刚要抓起那本书，有脚横插进来，一个声音响起，是我的！
李洪林抬头，目光顺着脚腿往上爬，一张得意洋洋的脸撞进眼帘，我给书发水呢。
但凡捡过几天破烂的，对给纸张发水这一行为都无师自通，可以增加重量，可以多得几元额外的收入。
跟菜场卖菜的一个手法，碰见有人质疑，卖菜的大妈还振振有词，卖菜的不发水，买菜的噘起嘴！
为什么噘嘴？嫌菜不水灵，不新鲜。
李洪林就这么不水灵，恶狠狠冲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吼道，圣贤书呢，这样赚钱，你不怕黑心烂肚啊！
都这么干，凭啥就我黑心烂肚，得意洋洋的脸变成了恼羞成怒，两人一通大骂。
书，到底归了李洪林，却是掏光了身上所有钢镚子，才得的手。
说到这，你一定明白了，李洪林是那个时代的人。
哪个时代？以争当作家为荣的时代。
李洪林随时携带着一个皮包，早先是黄色帆布包，后来是黑色人造革，如今是一个半旧的棕色真皮包，装着几张报纸，一节铅笔，加一个纸张发黄的笔记本。
为什么不是钢笔，要灌墨水，麻烦，圆珠笔也可以吧，有人问，李洪林腼腆地一笑，那个发黄的笔记本上面有油腻，经常写不上字。还是铅笔好，什么时候都能留下痕迹。
哪怕痕迹很淡。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岁月里留下痕迹的，有个雪泥鸿爪，已是难得。
居然还知道苏轼。
知道苏轼算什么，我还发表过文章的！李洪林这会的眼神，燃烧着一团火。
这团火坑了他，李洪林原本在乡下种着地，他的腿脚，患轻微的小儿麻痹症，安心把一亩三分地伺弄好，找个带残疾的媳妇，日子应该有得过。偏偏他迷上书本，要死要活爱上写作，当年的县报编辑对他大发恻隐之心，刊登了一组诗歌，还给地市报纸推荐几首发表。多好的一段佳话，坏就坏在两家报社都给他汇寄了稿费，李洪林第一次晓得，不光是土里能刨出钱来，纸上也可以。
地，是不安心种了。乡下的姑娘，是看不上了。
再然后，就学诗仙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没成想，仰天大笑出门到了县城，李洪林才发现，自己真的就是一丛蓬蒿。
沦落到捡破烂为生，李洪林不后悔，书上说了，盛名从来身后事。
旧年底，李洪林在一个大排档转悠，碰见早先发他诗歌的编辑，老先生已经七老八十，记性尚好，硬是邀李洪林入席。席间，老编辑十分愧疚拉着李洪林的手，说文学误人啊，不然你也成家立业了。
李洪林瞪大眼睛，说文学需要我啊！
老先生摇头，文学从来不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文学。
这么深的话，显然不在李洪林的理解范围，他的认知极为有限，尽管每天晚上他都会倚在路灯下读书，那些被水渍，被油污，被蒙尘的书。
春节赶上疫情肆虐，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李洪林再次出现在大排档，碰见老先生，已经是初夏。
有日子没见你了呢！
荒年，出来晚一点！
荒年，不至于吧！老先生很奇怪，国民经济回升很快，加上报复性消费，大排档天天爆满，少不了李洪林这一口吃的。
疫情没完全解除，书店，图书馆，都进不去！李洪林嘴里喃喃着，没书读，心荒。
作者简介：刘正权，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当代文学选本》《小说选刊》《台湾文学选刊》《清明》等国内刊物。中篇小说《单开伙》被收入《中国文学年鉴2019卷》，已于中国大陆和台湾出版作品集十五部，有作品被译介到国外。
双龙镜
◎秦建荣
在宿州符离的北面，有两座高而浑圆的山，人们叫它奶头山。两山间有一条清溪，波光潋滟，烟水缥缈，流到山南的时候，陡然直泻而下，飞珠溅玉，在悬崖下冲出了一泓月牙形的水域，这就是月牙潭了。离潭不远地方有一个美人洞，下面是荷塘与阡陌。
这天，乐天正在田里锄玉米，蓦然间下起了大雨，便急忙向美人洞跑去，刚跑进洞口，看见发梢上挂满水珠的湘灵，禁不住一愣，顺口说出一句诗来：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啊！湘灵是邻居的女儿，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爱慕，听了乐天的话便回了一句：就你会说，脸颊却飞上了两朵红云，更显得千娇百媚了。乐天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湘灵，盯着她的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直盯得她低下了羞涩的眉睫。乐天故意问她：为啥低着头？湘灵说：你的目光像针，扎得人脸上疼哩。乐天捧着她的脸说：我还没看够，让我再看看。湘灵嘟着嘴：还看，天天看，又不是没见过。
原来湘灵在月牙潭洗衣服，比他早一步来到洞里。
就是从这天起，他们更加心照不宣了，一天不见心里就空落落的。
中秋节这天，他们相约着来到大方寺，在女娲娘娘面前双双叩头，许下了自己的愿心，并互相赠送了信物。乐天给了湘灵一面双盘龙铜镜，还在镜子的背面刻了八个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湘灵给了乐天一双鸳鸯履，做得巧夺天工。
那年乐天19岁，湘灵15岁。
人们都说，他们是天生天化的一对，郎才女姿，珠联璧合。
然而，当乐天向母亲提出要娶湘灵为妻时，白陈氏却指责乐天：你糊涂！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好好用功，考取功名要紧。
乐天天真地认为：待到金榜题名时，方有洞房花烛夜。于是他更加发奋地读书，终于在贞元16年考中进士。后又被任命为校书郎。
当了校书郎后，乐天就想，这回母亲该松口了吧。然而，当他再次提出娶湘灵时，白陈氏竟严厉地斥责：混账东西，我们是书香门第咋能与蓬荜联姻？娶妻必须门当户对，这对你的将来有好处，娶那草民的女子只能拖累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了断绝乐天与湘灵的来往，白陈氏还把家迁往江南，后又定居长安，并严令乐天迎娶敬恭杨家的女子。乐天当然不同意，他把脖子一梗对母亲说：我只要湘灵，不让娶湘灵我宁愿打光棍。
冷战，长久的冷战。
忽一日，白陈氏在乐天之父灵前哭哭啼啼，诉说乐天的不是，然后骑在院子南面的水井之上对乐天说：你今天要是再不答应娶杨氏，我就跳下去死给你看。乐天没有想到母亲竟会这样。他知道母亲是个性情刚烈的女人，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如果她真的跳下去，那自己不但是大逆不道，而且是大不道大不孝了，将被十指所指十目所视，终生背负着愧疚，还有------在这突然的变故面前，他没有退路，一步也没有，只得含泪答应母亲。
迎娶杨氏的这天，是乐天最痛苦的一天，所有的喜庆与欢乐都在他心里都化成了苦水。
这年他三十七岁；湘灵三十三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白陈氏去世后，乐天到符离丁忧，又见到了湘灵。那一刻，湘灵正对着铜镜在窗前梳妆。这个痴心的女子，是看见乐天回来，在为悦己者容呢。乐天问湘灵：你好吗？湘灵点了点头。看见湘灵眼角有了鱼尾纹，头上也有了几缕白发，乐天心里非常难过，他对湘灵说：灵，别等我了，找个人嫁了吧！
湘灵像是看着三条腿的怪物一样看着他，良久，才坚定地说：不，你不成家，我就不嫁人。
那我要是成家了呢？乐天试探地说。
你成家了我也不嫁，我的心已经随了你了。
听了湘灵的话，乐天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但又不好说出真相，他不忍心用那无情的事实再去刺痛她本已损伤的心，只能把该说的话咽回去，留待他人去传。
乐天回到长安日日伴着杨氏，可杨氏却像他身上的衣服似的，一刻也未能进入他的内心。他的心里只有湘灵，满满的都是湘灵。湘灵对他来说：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时朝云无觅处。
为了排解内心的忧伤与痛苦，他把精力全部用在了谏言国事与写诗方面。这一时期他写了很多作品，大都是抒发对湘灵的思念之情，一些诗写好后他意犹未尽，就拿着诗稿给邻居的老妪读，毗邻的老妪田王氏和周刘氏都喜欢他的诗，也喜欢听他读。后来村里又来了一个常李氏，也喜欢他的诗。常李氏满脸都是老人斑，头发已经全白，像雪一样的纯净。她听他读诗的时候很安静，很专注，虽然寡言鲜语，却能语出惊人，往往能指出诗中表达不到位的一个字或一句话。《长恨歌》写完后，最后一句原是：海枯石烂会有时，相思绵绵无尽期。乐天觉得这句诗缺乏一种力度，但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句子。他来给老妪们读，大家都说写得好，写得好。只有常李氏不语。乐天问常李氏，最后一句咋样？常李氏摇了摇头，竟咬着牙说出了一个“恨”字。一语提醒梦中人，乐天立即把后两句改为：天长地久会有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一改，就把内心的感情抒发得淋漓尽致，诗的分量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这天晚上，风雨交加，乐天辗转反侧，触景生情，更加思念湘灵，就写了一首《夜雨》：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第二天早上，他拿着这首诗去找老妪们，先去了常李氏家，门落锁了。田王氏告诉他：常李氏生了绝症，回老家去了。她走时留下一枚铜镜，让我交给你。铜镜？乐天一惊，觉得奇怪，接过去一看，只见铜镜背面有两条盘龙，上面刻着八个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来是他送给湘灵的那枚双盘龙铜镜。他这才恍然大悟：那个自称常李氏的老妪，竟然是他的心上人湘灵。
原来，常李氏脸上的老人斑和满头的白发都是伪装的。
冷风刺骨，秋雨淅沥。乐天倚杖伫立，向着湘灵离去的方向，向着符离，喟然长叹，老泪纵横，忽然一阵咳嗽，竟咳出一口血来。
作者简介：秦建荣，陕西丹凤县人，先后在《星星》、《诗刊》、《羊城晚报》、《天池小小说》、《小小说月刊》等刊物发表诗歌和中短篇小小说若干。有作品被选入《中考模拟试卷》和《中考记叙文阅读》。出版诗集《清风鸟韵》和《秦风楚韵》。
觅知音
◎秦悦
我是《兰亭集序》，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因我是一篇流畅洒脱的美文，更因王羲之先生行云流水飘逸不羁的书写。美文书法，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其实，自我诞生，孤独就如影随形。我一直在漂泊流浪，那些王侯将相，达官显贵，入不了我的慧眼，他们都是庸俗之辈，酒囊饭袋，好色之徒。
因而，我踏上了一条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漫漫征程。
那时，还没有出现颜真卿的《祭侄稿》，更没有出现苏东坡的《黄州寒食帖》，平平庸庸的日子川流不息，很怀念魏晋风骨，很怀念魂归大地的王羲之先生。
干戈四起，硝烟弥漫，生灵涂炭，多少年过去了，终于迎来了大一统的唐朝。
我进入了大明宫，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心爱之物。他戎马一生，开启了贞观之治，迎来了太平盛世，文治武功，与秦始皇、汉武帝相媲美。能与英雄朝夕相处，我感到慰藉。
他对我情有独钟，爱不释手，还命书法大家虞世南、欧阳询、诸遂良精心临摹，大力推广。但骨子里他很铁血，不是温文尔雅的书生。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能与之相伴，不枉我一颗高傲的心。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一双清泉般的眼睛，惟有聪慧无比的女子才与众不同。她叫媚娘，唐太宗病危时，不离左右，悉心照顾。我还看见太子李治脉脉含情的目光，轻柔如水，若一缕阳光，看媚娘时尤甚。
媚娘看我的眼神特别专注，独一无二，那炽热的光芒我从未遇见过。她写一手娟秀的楷书，会写诗歌，尽管她是一位卑微的才人，来自乡野并州。
唐太宗去了，遗诏：《兰亭集序》陪葬；未有子嗣的嫔妃入感业寺为尼。
我厌倦了漂泊，能与英雄长眠昭陵，沉入永恒的梦乡，也是夙愿。我就像一个人，历经沧桑，心平气和，旷达通透。
我默默地等待着陪葬昭陵的伟大时刻。
但时间轰轰烈烈驶过，我依旧在大明宫。宫阙依旧，宫女太监依旧，唯一变化的是太子李治升级为新皇帝——唐高宗。英姿勃发的唐高宗酷爱书法，冒着不孝的罪名，偷偷藏下了我。处理完政事，欣赏我就是休憩，喜悦的眼神一遍遍抚摸着我，常常走神，喃喃自语：“媚娘——媚娘——”
我和媚娘在他心中，一个都不能少。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媚娘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我时时刻刻关注着媚娘的一举一动，我喜欢叫她媚娘，永远。虽然她的身份不停地变换着，甚至后来成为人间的王者。
自然而然，我也成了媚娘的心爱之物。她热恋着我，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比唐太宗唐高宗二人更甚。在媚娘心中，金银珠宝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我是无价之宝，无可替代。
纵使毒杀太子李弘，逼死太子李贤，废中宗睿宗，称武周皇帝，我都不以为过，她心中装满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唯独缺席血浓于水的亲情。
媚娘网罗人才途径多，首创“殿试”，调整科目，制举取士，糊名暗考，首兴“武举”，还打破士庶界限，授官看能力，重视地方官的选拔、任用……帝国人才济济，欣欣向荣。
那天，朝堂之上，百官噤若寒蝉，《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是一把匕首，锋利无比。媚娘叫宰相念，宰相不敢；令上官婉儿念，才华横溢的上官婉儿汗出如浆，念得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念完最后一个字，一阵阵晕眩。媚娘却朗声道：“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流落不遇乎？”振聋发聩的话，响彻古今。
就凭这种海纳百川的胸襟，巾帼不让须眉的伟岸，可以断定，她对我的热爱是发自肺腑的。她是真正的知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初，没有陪葬昭陵是多么幸运。
接下来，我开始步入了生命的春天。如山的政务处理完，她阅读我，临摹我，心旷神怡，乐此不疲。尽管后来她红颜白发，那种虔诚热烈如同少女一般。
我与她心有灵犀。
她的欣喜我懂：那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政通人和；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辉煌；那是“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富庶；那是王维妙手偶得了佳句“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是孙思邈写成了医学巨著《千金方》——
光阴荏苒，弹指一挥。人生何其短暂！
公元705年，叱咤风云的媚娘病逝于洛阳上阳宫，遗诏，去帝号，称则天皇后，归葬乾陵，并再三嘱咐，带上我。
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女皇，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奇女子，再也不会有这样高山流水般的知音！
能与媚娘长相守，我心足矣。
作者简介：秦悦，陕西乾县人，农民，小书商，迄今已在《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百家讲坛》《小小说大世界》《陕西农村报》《咸阳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一百余篇，数篇小小说获全国大赛奖。小小说《东家》被金考卷高考模拟试卷现代文阅读选用。
一次失败的采访
◎鲍山宏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轿车停在了象山村村部的楼房前。象山村的原办公房在去年闹水灾时被山洪冲毁了，新建的是栋二层六进间的新办公大楼。
事先我已电话通知过村里，村书记村长早早地就等在了村部的大门口了。二人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了村部。
杨记者去年已来过象山村，大家都是熟人，一番寒喧问候之后，杨记者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出乎意料的是，有说有笑的场面，像滚沸的开水锅里兑入了一瓢凉水，立马就没有一点声息。
村长书记，你看看我，我瞅瞅他，光打眼神，谁也不说话。
“二位父母官，这次是上级指定的采访任务，不是有偿新闻。放心，决不让村里花一分钱，采访完我们马上走人。”杨记者有些不悦。
书记老徐一听慌了，忙说：“这话说的，平时请都请不来呢。对对对，这事我倒忘了，”书记转过身对村长道。“走，到春来菜馆，请杨记者和王秘书坐坐，吃杯水酒，今天我请客。”
我不禁也有点恼了，这些个村干部，光知道用吃喝来处理工作，瞧这素质就够呛。“徐书记，这是那跟那的事啊，要吃饭也得到中午，现在才几点，早餐还在胃里歇着呢！”
徐书记一扑脑门子：“瞧我这糊涂劲，见着大记者不知怎地就慌神了，是早着呢，先喝杯茶，喝杯茶……”
“徐书记，我们水也不喝，饭更不在您这儿吃，你只要把我们带到徐小红的家就算完成任务了。看见外面小车了吧，镇长亲自派的，镇里对这次采访很重视，我们就更不敢有半点马虎。”我负责镇里宣传报道工作有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搬出上级领导这把尚方宝剑。
“这……这，不是我们不配合，实在是没办法完成，”书记村长一脸的无辜，“孩子的家长都不在家……”
经他们这么一说，我和老杨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这可是没想到的事，可又不能无功而返吧。
“那么孩子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呢，总会有一个在家吧？”
“自打孩子出了事，孩子父母就都出去打工了，只有一个嫁在六十里外的姑姑，爷爷奶奶全去她姑那里了。”徐书记显得一脸的无奈。
听完书记这番解释，我没了主意。心想，这下该完了，没有采访对象，纵有浑身的功夫也无处使啊，打道回“府”吧。
不愧为经验丰富的老新闻工作者，杨记者头脑机敏，办事灵活，他问：“孩子生前读书的学校在哪？我们去学校吧。”
书记村长立马说，行行行。一脸灿烂的笑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前后判若两人。
尽管没有采访到徐小红的亲人，但回去后杨记者还是配合县里的宣传活动，如期完成了一篇去年在突发洪水面前，临危不惧，不顾自身安危，勇敢地救出三名同学，而不幸献出自己年仅十三岁生命的小英雄——徐小红事迹的后续报道。
如果不是那天我在集市上碰见徐小红的父亲，这事算是圆满结束了。一年前我是报道徐小红事迹的原作者之一，跟她的父母都很熟悉。我想知道他们在哪打工，也想告诉他最近对他们英雄女儿的事迹宣传。但徐小红父亲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他们那儿也没去，一直都在村里。现在种田种地也能致富，还有他们不忍心丢下孩子。说到孩子他的眼圈就红了。我赶紧打住了话头，与他道别。
想起几天前采访的事，陡然间有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同时觉得，象山村书记和村长短视、浅陋，他们的所作所为怎对得起舍身救人的小英雄？我拔通了象山村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徐书记。
听完我咄咄逼人的责问，徐书记开腔了：“王秘书，不是我要拦着你们采访，你们可知道孩子对一个家庭有多重要吗？孩子没了，对家庭打击有多重……他们需要时间恢复伤口，更须要坚强地生活下去，我们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碰人家的伤口，是不是有点太……”
徐小红父亲那双潮湿的眼睛顿时就再现我的眼前，我愣愣地不知所以，直到嘴角渗进咸咸的泪水……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我最亲爱的人
◎李菲
人这一生一直离不开的三个话题：亲情、友情、爱情。今天我想谈谈亲情，很难割舍的一种情感。亲子之情，何以断哉，何以绝哉？
千禧年家里饭店生意蒸蒸日上，爸爸妈妈伯伯没日没夜地都在围着饭店团团转。2001年的那个寒冷的冬夜，我出生了，正赶上家里最忙的时候。在我出生第十三天我被妈妈报到了外婆家，交给外婆抚养。
从那以后外婆家里热闹极了，舅舅刚结婚还没有孩子，我就成了她的女儿。外婆家里也多了一个羊圈两只羊，每天凌晨四点就和外公爬起来挤羊奶，成为了我的奶源，这样一坚持就坚持了五六年，所以我小时候亲切的称那两只羊为“羊妈妈”。
记忆中的外婆就是经常会带给我小笼包和虾条的奶奶。外婆家里有个习惯，每天会起大早然后去逛早市，买每天需要的菜，这样会特别新鲜。小时候她会左手提着菜篮，右手牵着我的小手，走到早市。会在最中间那家停下来，领我进去要一份小笼包，陪我坐在那里吃，但她从来不会给她自己点，小时候总是不懂，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买完菜后回家的路上，她总会在巷子口的小卖部里给我买一袋那个绿色包装的虾条，这袋零食让我从小吃到大，却怎么吃都不会腻。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需要去上幼儿园了。她担心我的吃饭问题，就去了我所在的幼儿园做饭，因为她眉眼带笑，总是很温柔的面对小朋友，小朋友们都喜欢她，叫她黄奶奶。我就不服气，我总会对她们说，这是我奶奶，不是你奶奶。奶奶总会劝解我，她并不会惯着我。所以，小时候我调皮捣蛋的时候，还是会害怕她，她该严厉的时候也会特别严厉，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会少。我做错了的时候照样得挨打。
记忆中的外婆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外公和舅舅都听她的话。但是她同样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我小时候的手套、围巾、棉袄子都是她织的；夏天的鞋垫、鞋都是她缝的；冬天的棉衣、棉裤也是她做的。每到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会很羡慕我，因为身上的连衣裙是外婆亲手做的，头上的辫子是外婆精选编的，头上插的玫瑰花也是外婆亲自在隔壁奶奶家花园里要的。那一天，我还会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上领舞，外婆总是会第一眼看到我，我同样也会第一眼看到她，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
等我上小学的时候，外婆又给我做了一个新书包，她从那一年没有再陪我了，她觉得她该放手了，要我自己学会面对。小学一年级学拼音学写字的时候，她总会给我纠正，需要我发音标准，写字一笔一划。我现在也很感谢她当时的严厉让我有了现在的一手好字。第一次拿到奖状的时候，我回家的路上在飞奔，我迫不及待的拿给她看，想得到外婆的认可。她也高兴，但会告诉我不能骄傲，骄傲使人落后，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后来八岁那年，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了，外婆被查出来有脑梗，住了半年医院，出院之后左半边手没有了知觉，左腿也行走不便，拄起了拐杖。我当时只知道她生病了，多么严重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后来家里做饭的人打扫家务的人都换成了外公。我也是在那一年，被妈妈接回家里。走的时候非常非常不愿意，我哭得天昏地暗，外婆也在哭，妈妈觉得我如果在那里，只会再给外婆添乱，我当时几乎是被妈妈托着走的。
回到了家里，我不吃饭，不说话，他们怎么劝都劝不好，后来跟我达成了协议，只要我乖乖听话，以后周五放学会允许我去外婆家里。当时我家离外婆家里有十几公里的路，中间隔了八个村，一个大人步行都得四五十分钟，我走起来就得一个多小时。但那样我也有了动力，每到周五下午外公就会出现在学校门口，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到他身边，然后和他走十几里路，当时从不会觉得累，只是觉得远。
在外婆生病的日子里，我学会了很多，就一下子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扎头发，洗衣服，提水。那几年，我会端着盆拿着外婆的衣服坐在院子里洗，我能感觉到外婆眼中的泪水，她看着我做这些会很难过，我会跟她说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最痛苦的就是周日下午回家，我会特别特别磨蹭来拖延时间，外婆她也舍不得，但她会说，如果你再这样，就不让你爷爷接你了，这样我就乖乖回家了。
几年里一直都是这样，那条去往外婆家里的路，我后来早已铭记在心。直到六年级的六一儿童节，早上表演完节目，就放学了。回到家里放下书包，我就想往外婆家里跑。妈妈拦住了我，说快要小升初考试了，就在家里复习吧，过完这段时间再去。晚上妈妈接到电话，我就感觉不对劲，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想哭心脏疼，妈妈和爸爸没告诉我晚上连夜出去了。第二天是周五，下午放学我就往外婆家里跑，就一路狂奔，那条一个多小时的路，那一天我走了四十几分钟。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打开大门，第一眼就看到躺着客厅的外婆，全身的无力感袭击了我，导致我迈不开腿，跪在地上，怎么走都走不到她身边。最后爸爸出来把我扶进去，我跪在了她床边。我外公的哥哥，我的大爷爷告诉我，昨天外婆想出去看你会不会来，在门口摔倒了，晚上就不行了，你跟她说会儿话吧，她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大脑断了线，就像放电影一样，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我最后只机械地说了一句：“奶，对不起，我来迟了”。那几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有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才放声痛哭，哭到不行，心里就像是塌了一块，我意识到我最重要的人不在了。后来的六一儿童节我再也不会过了，因为我一想起来就后悔那天为什么没上去，是不是去了外婆家里，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全家人也都不敢再提这件事。
我一直叫她奶奶，从不叫外婆或者舅奶，我感觉会很生分。后来初中搬家了，从家乡搬到了城市，楼底下花园里经常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和她身形很像的奶奶，给我一种恍惚的感觉，但我从来没敢上前说过话，我怕一开口就泣不成声。慢慢地我渐渐忘记了她的容貌，只是临近六月就会神伤。
已经近十年了，如果有个直达天堂的电梯，我想说那句迟到的话：“我爱你，我的奶奶”。你给了菲菲太多太多，我并没有缺失童年，相反我很快乐，有你的陪伴让我很幸福，所以即使你不在，我也会努力变得更优秀。
亲情，它永远不会消失，更不会断绝！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树缝里的蜗牛
◎ 徐雪梅
小区门口今天异常热闹，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对联也贴上了，明天就过年，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大家都忙着准备年货。突然有个孩子兴奋地喊道：“快来看，这棵树下有个蜗牛，”孩子们一窝蜂的拥了过来。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小脸上满是惊奇。“它好小，你看它的壳，可以摸吗？”“快别动，它有细菌，过年了别乱摸，小心生病。”一个家长急切地喊道。
孩子的手像被针扎了一样，快速地缩了回来，一下子没了兴趣，散开了。
夜里，气温极低，黑色的天空像冰冷的铁块一样压在上空。蜗牛抬头看了看，爬进了树的缝里。“我怎么会有细菌呢，我的原液还是美白精华呢！”蜗牛委屈地自言自语道。“唉，现在的人是矛盾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年好像有点不一样啊！”树似乎在回答蜗牛的问题。
“快开车，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去晚了就怕买不全了。”
“急什么，天都还是雾茫茫的，03年非典时期都过了，还怕什么，事再大还不是有高个子顶着。”
女人斜了一眼男人，面色不悦地坐上了车，啪地关上了车门，极大的关门声震醒了栖息在树缝里的蜗牛。小区涌出许多人急匆匆地进出着，还带着口罩，回来时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们。
“树，他们急什么，昨天不是才过年买完东西，怎么都不开心，还带着口罩。”
“说是有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马上要封小区了，别管了，你看小区的人都准备不出门，咱们还能做什么?”树说完便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继续睡觉去了。
晚上小区封了，小区门口的红灯笼亮得耀眼，也异常的冷清，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树，你看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怎么穿着白白的衣服，捂得好严实，今天很冷吗？”
“小蜗牛，你快进树缝里吧，别出来了。他们那是消毒，清理病菌，你可别染上传给我了，要不然我就不会再收留你了。”蜗牛动了动触角，表示同意。
“他们不怕传染吗，真的有那么害怕？”
“说了让你进去，没听见是吧！再不进去，我就……”树还未说完，就被一段急促的救护车声打断了。
“里面有个疑似病例，已经发烧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大家要做好防护。”一个穿白衣服，看不见脸的医生从车上跑下来，急急地嘱咐着后面的人。蜗牛探出身子，果然一会儿一群人出来，带着一个患者,熟练的上车，关门、离开，仿佛这一切好像不曾发生。
“树，你需要口罩吗？我看他们都戴的口罩，咱们也去找点回来吧。”蜗牛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还伸长着脖子看刚离开的救护车。
“进去，快进去！”
一连好几天太阳都没有出来，这天，树缝里透了一丝阳光，蜗牛慢慢地蠕动着身体，爬了出来。“树，多久了，太阳好暖了。”
“别出来，快进去，疫情还没过呢？”
蜗牛抬起头，一眼看见了那天那个第一个发现它的孩子。孩子好像也看见它了：“妈妈，你看，蜗牛还在那，还没死呢！”孩子很是激动。“戴好口罩，在外面少说话，快走，我说了小动物身上都有病毒，不能碰，你看现在疫情就是从动物身上传来的。”妈妈抱起孩子就走了。
“看见了吧，别人都离你远远的，你走吧，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肯定有病毒，快走快走，重新找个地方吧。”树不耐烦地嘟哝着。
蜗牛看了看门口的红灯笼，上面落了层厚厚的灰，慢慢地蠕动着身体爬了好久，离开了树。
该去哪里呀，蜗牛爬到了一个垃圾桶旁边，天也黑了。“算了，就待这儿吧，它有细菌，我是动物，也可能有病毒，这样都不怕了”。小蜗牛兴奋极了，这下应该没人嫌弃我了。
夜里红灯笼没亮，蜗牛附在垃圾桶的盖子上。爬了一天，累急了，沉沉地睡去了。它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它被小男孩带回了家，放在了阳台的绿植上，那里的阳光很暖，很暖。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小小的燕子都惦记着老巢 人呢
◎鱼在洋
春节不能与亲人团圆，疫情过了还能相见。无论身在何方，清明都得上老坟，祭拜祖先。记住人生的来路，记住何为血脉相连。再苦再难的打工人，也有祖先保佑，更有精神上的靠山。
清明前那天，在细雨中给先人们上坟。站在老祖母的墓前，往事如雨雾涌上心头。老人家棺木入土时，突然有细蛇从墓坑窜出，飞快从泥水中拐来拐去游走的画面犹如昨日。一地泥泞，带着沾满泥浆的双脚走回路上，仿佛带着先人们不忘故土潮湿的叮咛……遥望远处荒草一院的祖屋，隐约可见仨俩小燕子斜飞雨中，我似乎又听到了天上的祖母那句关于老巢的旧话……
——题记
太阳还没有出来,奶奶又坐在散发着油漆味的门坎,手搭凉棚，朝远方张望,麦地绿绿地铺过来,马路上有小车疾疾飞驰。
风有点寒。奶奶的白发如根根银丝,缓缓地飘。我凑近去问:“奶奶,屋造好了。我伯我姑他们也拜了年,你还望个啥子?”耳朵背的奶奶还是听清了我的意思,指指远方的天空，“我等它们,它们该来了,往年都是这几天来。”“它们？”我嘴张成个“0”一脑门“？”“燕子她们哪,咱老屋梁上那窝儿,从我和你爷拜堂的那年春天起,年年来,那时候……”奶奶又要陈谷子烂芝麻说古经,我赶紧岔开话头:“燕子还会来吗？咱们从西头搬到东头,会不会……”
我禁了口。没敢说下去。奶奶硬是呆在老房里不肯搬过来,原来是为了一窝燕子。怪不得老人家硬让父亲搭上梯子,轻轻摘下空空的燕巢,小心地安在新房堂屋的横梁上。“会来的,会来的,别看燕子不是人,可灵醒着哩。他们每年飞回来，都能找到老巢。我坐在门口等着，老燕子能认得我。”奶奶如同念叨着自己的儿女，脸上泛起几多皱纹簇拥的笑容。奶奶就这样守望着,天刚麻麻亮就大开着门，坐在冷冰冰的门坎,望着春天天明媚的天空。
天空很蓝。山脚下的路上,车声远远荡过来,奶奶倚着门,老花的眼睛远望着。
等着，等着她的燕子们。太阳累了天就黑,月亮累了天就亮。满头白发的奶奶,痴痴地盼着她的老朋友们,欢叫着从南方归来……
苦命的奶奶一生就是这样盼过来的。嫁到鱼家不几年,爷爷就早早死了,三十几岁就守寡的奶奶，拉扯着五个儿女。多少个不眠之夜,如豆的油灯下,盼着儿女们长大。儿女们长大了,盼着他们成家立业。该嫁的嫁了,该娶的娶了，儿女们有了儿女。
奶奶老了,又盼着她的燕子。
我没法想象,几十年的日子,老人是咋样盼过来的;也想不明白,那窝燕子的几辈辈子孙，咋忘不了老屋那黑黝黝的房梁上的旧巢。
燕子的啾啾声在房梁上脆响的那年春天,我来到了人世间。奶奶抱着我,坐在门坎上,燕子从头顶飞出飞进,我一天天长大。
奶奶说,燕子是福鸟,住在谁家能给谁家带来好运气,燕子通人性，人家不好房子再漂亮也不去,怕脏了自个儿的翅膀。我跌跌撞撞学着走步,一只小燕子落在了地上,毛还没长齐,翅膀小小的、想飞飞不起来、急得老燕子站在窝边啾啾乱叫。我一把抓住,看着燕子在手里胡乱挣扎,张着嘴朝奶奶笑。
日复一日。奶奶不知疲倦地守望着，也悬起了一家老小的心。生怕想念落空,伤了老人那沧桑的心。
背过老人,晚辈们猜测着,父亲说,该不是儿女们不常回来,老人伤了心；母亲说,书上写过，七八十岁的老人能通神，能和飞禽走兽谈心,也许……谁也猜不透,只是悄悄盼着那神秘的燕子早日翩翩而来。
这一天终于悄然而至,奶奶一如往日,依旧把自己当作路标,倚着门眺望着远方。太阳很红,麦苗精神抖撒。风很暖,泥土的气息让人嗅着好舒服。
先是有熟悉的啾啾声,一对燕子盘旋在饮烟袅袅的村庄上空,忽高忽低，忽近忽远,好像寻找着什么。忽然又冲下来,似乎认出了奶奶。一只飞近仔细辨认,又招呼另一只,热烈而激动的啾啾着。盘旋片刻,试探着越过奶奶头顶飞进新房。当看见她们熟悉的老巢时,两只燕子欢欢叫着,围着老巢作舞蹈状……奶奶笑了,笑得好幸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躲在屋里生怕惊扰奶奶尊贵客人的晚辈们,为老人高兴,也为找到老巢的燕子们高兴。
燕子们飞进飞出,叼根草衔点泥,修补着她们的老巢。我们也东奔西忙,为日子忙碌着。奶奶在熟悉的燕子的瞅瞅声中,倚门而望,等着儿女们归来……
奶奶去世前,只留下一句遗言:你们住进城里,房子可以卖，但要卖给爱燕子的人家。记着，别让燕子们找不见它们的老巢!
作者简介：鱼在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理事，商洛市作协主席。著有《鱼在洋作品精选•雪夜奇遇》等作品10种。现为商洛日报社副刊部主任。
木假山记
◎李小奇
我有一座木假山。这个木假山是我和家人到秦岭连珠潭爬山游玩时偶然发现的。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连珠潭由于地处秦岭腹地，比较凉爽，我们选择到那里避暑。进山后沿着山溪行走，两岸非常潮湿，长满了青苔，一段朽木立在茂盛的青苔和野草间，我一眼就发现了它，黑褐色的朽木极像山石，峭壁嶙峋，山势崔嵬。看到它的第一念就是带它回家。于是我们小心地将它取出，带上了泥土和青苔，顺便捡了几块石头，就这样它成了我们家飘窗上的清供。
回家后，我和先生一起将它放在一个白色的托盘中，下面铺土，将木假山放置在土上，再将青苔铺在周围，还将从山上带回来的不知名的草种在了木假山上，周围又放置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又在一侧设置一泓水潭，常常添水，不使干涸。我和家人就这样共同完成了这件艺术品，小中观大，木假山与周围的石头形成了巍巍山峰与绵延山峦间的相互呼应，山的阳刚与水的阴柔形成了映衬，青苔与野草的绿意增加了幽情。我觉得这件艺术品颇有点壶中天地，芥子纳须弥的理趣，后来还为它写了一首诗《盆中假山池》：“盘中置石为峰峦，叠嶂绵延意可观。清水环绕见山影，苍苔披月对云闲。叶浮作舸行千里，风起波汹惊万滩。幽壑无光凝瑞露，深溪云动送碧寒。盈缩天地盆池内，遥寄情思不凭栏。”我喜欢杜甫《假山》诗中“望中疑在野，幽处欲生云”的诗句，也喜欢陆游的《盆池》诗的“傍有一拳石，又生肤寸云。我来闲照影，一笑整纶巾”诗句。相比之下，总觉得自己的诗缺了点曲折婉转的韵味，但是于盆池中“观生意”的理趣却是相通的。
除了每天的打理和观赏，面对着木假山，我常常遐想联翩，会设想这段枯木的种种前世今生。它或许曾经是一棵高大挺拔的参天大树，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树梢，晶莹的雨露凝结在树叶；松风吹过千岩万壑，月到风来时它在欢歌；山泉淙淙流过，林间云烟升腾时它在唱和；山洪爆发，大树被拔地而起；巨石滚落，大树被拦腰折断……有时候会有些恍惚，凡此种种，是我虚无的假想，还是木假山的娓娓诉说呢？
后来偶然看到苏洵的《木假山记》，我的心为之一动，才知道千年之前，有一个人也和我一样对着一座木假山浮想联翩并留下了一篇记文。苏洵陈述了木的几种不同的命运：“或孽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
读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和苏老泉是遥隔千年的异代知己了。在我的脑海里曾上演有关这棵古木无数版本的生命遭际，想到了苏洵想到的所有可能。我原来不只是在和木假山对话，我还是在和苏洵对话。
我家中的这座木假山就是苏洵所言的木之最幸者，不知道它在苍山古崖生存了多少年，不知道何时为何亡而倒地，经过雨水的冲刷和虫蚁的啮蚀，它腐朽了，断成几节，随激流而奔突，湮泥沙以沉没，不知道又经几百年，水流和虫蚁塑成了它山的样子，山峰参差错落，望之险峭，势若天成。抑或是大自然这位画家用斧劈皴之法斫出了它山的轮廓，线条波折顿挫，气势雄浑俊逸。它默默地在杂草和青苔间魏然挺立，又不知历几百年矣！它有幸避过了樵夫野人未为柴薪，而我就是那个好事者，我发现了这个木假山，并将它带回家，让它成为案头的一件艺术品。
苏洵家的木假山有三峰，“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苏老泉意不在写假山，而在感为人。苏洵说自己不仅敬佩中峰的魁伟傲岸，意气端重，还敬重旁之二峰所彰显的凛然不可犯的气度、岌然不阿附的精神。苏洵所感显然在为人，居高位者当令人敬佩，居下位者当有气节。我想他大概是有感于当时事、当时人吧。
我家的木假山没有引发类似苏洵的感慨，倒是给我带来了不少山水之趣，勾起了内心深处的林泉情结。木假山清供，仿佛就是将自然山水盈缩小盆之中，朽木为山，勺水为池，青苔野草也不乏林泉之志。每日观赏，仿佛置身山林幽壑，心畅神怡，可谓是放情山水“会心处，不必在远”。因为木假山，也更能体会一枝碗莲、一瓶插花给沈复带来的生活乐趣，只要心有山水，山水自在眼前；只要内心不俗，生活自有雅趣。
为了保持足够的湿度，需要经常给木假山洒水，尽管我都是用放置一段时间的水，但是自来水中的氯气可能太重了，或者含有什么其他物质，木假山上逐渐累积了一层白色的物质，我的花盆也是如此，最上面的土层上就有一层类似盐碱一样的白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木假山上的白霜也会令人恍然有秋冬季节的萧瑟之感。到底室内干燥，湿度不够，青苔慢慢地有些枯黄了，最后干掉了，青苔叹息着结束生命的那一刻，我很难过。难怪李渔说“苔者，至贱易生之物，然亦有时做难。”没有适合它的环境，它很难存活。后来就不再移植青苔，我担心我没有能力将它们养得很好，我不愿意再听到它们的叹息。那棵野草也没有成活，早于青苔先枯萎了，这棵草不知道在山间经历了多少个寒来暑往，山林才是它的家园，每一种生命都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来安顿，我很是悔恨一厢情愿将它们从山间移植回家，结果却结束了它们的生命。这个小小的盆景让我感知到建构经营一座园林何其不易，所以更能懂得李德裕，他在《戒子孙记》中告诫他的子孙不能将平泉山庄的一树一石与人，因为他切实体会过得到一佳石、栽植一奇花需要倾注多少精力尤其是感情。
最终这盆假山水最终成了枯山水（后来我在土中载了一枝金枝玉叶，竟然活了，长得很好），我想到了日本的枯山水，朱良志老师曾说“日本的枯山水妙在寂”，在日本庭院艺术家看来，枯山水就是寂寥的永恒。日本正是将“无一物中无尽藏”的禅宗思想作为哲学基础，所以枯山水就是让人在无物而无尽藏中“静思，自律，达到灵魂的修炼”，而枯山水提供的就是静思和修炼的起点，我能从这个起点通往天地宇宙吗？
有时候对着这座木假山，我会担心地想，会不会有一天所有的木质纤维都腐朽了，它轰然倒塌呢？真正的假山尚且难以永久，更何况木假山呢？想昔日李德裕、牛僧孺、米芾搜罗天下名石，今何存焉？想当年张南阳、张南垣、戈裕良曾经堆叠多少假山杰作，今存几何？苏州的环秀山庄的假山据说是戈裕良的佳构，距今约七百多年了，今得幸存，但为了保护，现在参观者已不可循幽径而登山，可望，不可入，不可行，不可游，更不可居。因为这座假山太过珍贵，而目前又没有叠山良匠可以修缮，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围栏保护，谢绝入山了。戈裕良的作品能存几世，不得而知。想到此，内心不免怅惘。
我无法估量木假山的生命长度，只祈愿它能长久更长久，也许我离开人世的那天它还依然岿然屹立，也许有一天它零落成碎木片化为乌有，但是都不能改变它作为山而存在的生命过程，它的这个生命阶段与我相遇，它曾经为我营造出一个精神的天地家园，我们曾经无数次对话，从远古洪荒时代开始……
后记：后来，我们在秦岭花卉市场买到了一盆珍珠草。大概还是不忍看到木假山的枯槁，回来后先生就动手装饰木假山，在其周围铺了一些土，将珍珠草铺上，绿绿的，一下子有了生命力。先生又在执着地在秦岭山上捡回来一些青苔作补充，希望能够养好它们。他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是给假山喷水，木假山又恢复了活力。尤其出乎意料的是土中又萌发出一些不知名的绿草芽，可爱极了！我想起了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说：“春山四望，草木蔓发”的情景，我的木假山周围正是草木蔓发，生机一片！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画画
◎杨丽丽
前天，朋友让给画幅画。练了两年的画，说实话，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这次实在推不掉，多少有点紧张，但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画一张，不管好不好。
说起练画，还要从小时候说起。那时候，老父亲是个泥水匠，经常出去给别人家盖房子，过去，家家户户砖瓦房的屋脊上，通常有水泥塑成的雕花。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有一天，因为母亲没在家，放学后，我就去父亲干活的雇主家里蹭饭。我去时，父亲还没有忙活完，也许是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疯玩，第一次安静的坐在板凳上看父亲干活，第一次惊奇的发现，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父亲，那粗糙的大手，能飞快的塑出各种花，活灵活现的花。而我自己，老师美术课上让画个苹果，一堂课时间，我都没有把苹果画好。
晚上回到家，我缠着父亲给我画个苹果，父亲告诉我他不会用笔，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拿笔，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父亲，终究还是熬不住的我纠缠，在我的一遍遍指导下，那从来没有拿过笔的粗糙的手，终于学会了握笔，笔在他那粗粗的手指头上，突然就变得很灵活，只要两三笔，一个苹果就画好了，几秒钟，一个小鸡就画好了，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那个晚上，我缠着父亲画了好多画，其实父亲只会简单的简笔画，但是他从来没有握过笔的手还是带给我一次又一次的惊喜。我第一次懂得，只要愿意，什么事都能做好。其实那时候不明白，父亲画画绝对不是因为爱好，而是生活所迫而已。
从那天起，我开始描摹简单的画，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画得要比父亲好。没有美术类的书，我就对着小人书画。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比父亲画得好了，每次父亲在附近干活，需要一些简单的画，只要我在家，父亲都会跑来喊我去画，看着我画，父亲一脸的自豪，其实，我画得并不好，只是比父亲好一点，但那时候，我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中考那年，我想考美术类专业，虽然学校没有美术老师，我也没跟老师学过一天绘画，但我还是信心十足。可是，体检的结果让人很失望：色弱，从父亲那里遗传的。老师告诉我，无法报美术专业了，那一刻，我失望至极。
从那时起，我放下了画笔，高中三年，没有画过一次画，但文化课上却没有让父亲失望，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
大学第一学期国庆节，班上出板报，板报上要画个插图，因为都是工科的学生，大家轮流地试着，怎么也画不好，我忍不住，又一次拿起了笔，虽然画的也不怎么样，但还是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赞扬。从那一年开始，我当上了班里的宣传委员，学生会的宣传部长，直到毕业。
工作后，忙碌的上班和沉重的家庭负担，让我忘却了曾经的梦想。每天穿梭于单位和家庭，挣钱成了生活的全部。有一天给学生上课，讲到网络文化这块，我给学生放了筷子兄弟的《老男孩》电影，和学生一样安静地坐在位子上观看，我第一次在学生观影的哄笑中，深深的被影片内容打动了。年近不惑的自己，深深地感动在这个故事里。“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生活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模样。”眼前又出现父亲在煤油灯下给我画画的情景，我突然想再拿起画笔，再去画画，不为别的，只为曾经的梦想。
回到家，我郑重其事地告诉妻子说我要练画，妻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没吃错药吧？”我一通解释，最后以每天晚上不看电视，不玩手机，不洗锅刷碗为条件，同意我购置笔墨纸砚。从此，烟灰缸成了我的砚台，我吃饭的大老碗成了笔洗，餐桌也就成了我的画台。
我发现，我这双十五年没画过一张画的手确实有些生了，每天只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也没有以前画画时那么灵活了，但是，我还是告诉自己，趁还有时间，趁青春未老，只为儿时的那份梦想，坚持……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忧愁，所应忧愁的
◎赵睿捷
若午后，有闲情逸致搬凳子坐在阳台上，感觉到空气并不炽热，烈日被遮盖，似有雨将近，那此时穹空的云朵定然大多缱绻簇拥。只有些本就薄如蝉翼的云会被掠过的风息吹散，继而在天地间湮灭，若是说它坠落也说的过去，毕竟似乎它的存在就是一场镜花水月，如同某时心境。
扪心自问，先前无忧无虑的过着每一天，似乎惰性都增添了不少，没有进入社会的彷徨与苦闷，亦没有特别繁重的学业压力，即使有时有外界的干扰，也难以造成影响，谈不上漠不关心，只是私以为这些事情，左右不过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罢了。可大概是因为现在日渐成熟，真正的抛却掉过往那些幼稚的想法去思考，才会意识到自己所喜爱的，和喜爱的事物中最亟待解决的问题。自然，是就当下而言，若是看得再远些，寥寥几语便不足以诉说。
我惯是喜爱写作的，并不是去为了炫耀或是其他，只是单纯的用笔触记录一些觉得值得记忆的美好瞬间，亦或是某时某刻的感悟体会，尤喜夜深人静时分，静谧的气息笼罩着再去动笔。柳垂、蝉鸣，叶枯、雁归于我而言，一景一物皆可入文。若是说在我所重视的相关事物中，排个次序，它定然高居榜首，因为重要，所以在乎。
写作最需要的不是华丽的辞藻，而是灵感，可人往往最焦虑也的莫过于“灵感”两字，并不是如同空中楼阁般的，把这两个字囫囵拎出来，再放回去，而是真真正正忧愁于该如何自处。热衷于写作的这些年里，认识了众多的字眼，可浅薄的认知里很少有灵感枯竭这四个字。
无论在郊野或是在都市，在稀稀拉拉的村镇遇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相携，还是鳞次栉比的城市遇到穿着正装的白领急匆匆的追赶地铁；无论是看见飞鸟或是游鱼，在广袤无垠的天空看见鸿雁南飞，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看到鱼群嬉戏，皆是灵感迸发的源泉。但当发觉到它开始消失，方才意识到珍贵。
郁达夫描述弯月是“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却似仙女的峨眉，未加翠黛的样子”；余秋描述夜幕孤灯“匪灯渐黯，佛灯孤悬”，但看到路灯下昏黄的人影时，心起波澜却无辞藻描绘的才是此时的我。
有时强迫自己写点东西，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颓丧的抱着电脑，头发挠了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斟酌又斟酌的打下标题，便仿佛用尽心力。阖上双眸，脑海里的画面走马观花般上演，后又归于沉寂。常言灵感来源于生活，许多事物存在的价值多是值得被铭记的，当然，于我而言，铭记于心却很难以文记叙。
时代的发展速度如同近时阑风伏雨的模样，并无猛烈到极致却也是迅疾，人往往被层出不穷并不断创新的事物所吸引，匆匆的瞥上一眼便匆忙于寻觅下一处景，当痴迷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幽寂欲为之抒发慨叹，又被“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鲜活灵动所吸引，灵感的迸发便如此般消弥，欲静心沉淀却被其他带走心神，这是常态，但当静心思考却是会意识到是令人无言的根源。
若雨歇，可寻一处静谧，抛却外界的干扰，远离纷杂的思绪，看日升、看树动、看云销雨霁后的寥寥无几的人影，看心底最深处。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写作之魅
◎张晓松
知乎里有这样一个问题：写作的意义是什么？你为什么写作？最高赞的回答是知友赵敏的回答：“我是这样认为的。村上春树在《1973年的弹子球》里讲过这样一句话，事物必须兼具入口和出口。
一个人活得久了，总会主动被动接受许多东西，得出许多感慨，这是入口。敏感的心在生活的泥沼里会陷的深些，粗糙一些的心就会陷的浅些，倘若只有一个入口，世间各色事物齐齐涌进你的身体，进去你的心灵，总有一天大脑会炸掉，所以才会有倾诉，不能向亲近的人倾诉就向陌生人倾诉，这是出口，谁都需要。这还说明，出口和入口不是双向的，两个人不必同时是对方的出口。写作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出口。
我想，写作对我而言就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了。
写作是一种激情。
漆黑的一间屋子中，突然透出了一束光。你循着光走去，发现外面是一片草原，而这草原之上，有奔腾的马儿，有漂浮的云，有着你的心上人，那么此时的你，会不会选择走出去呢？如果走出去，你可能会和他们一样快乐，奔跑，相拥；也有可能走出去，你会遇到潜伏的危险，依旧不能触碰到他们，不如待在这个屋子里安全。就是这样的艰难，去或者不去。这时候，顺着光漏进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天呐！这可是你最恐怖的东西，比十只恐龙加起来还要恐怖！你吓的一动也不敢动，脑袋里飞快地思考着怎样脱身，刚刚的问题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就在这时，那条蛇铆足了劲儿向你攻击而来……你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冷汗。
起床后的你赶紧把梦中的场景记录下来，然后顺着你的梦，扩展思路，脑补了一场大剧。也许你写出来的故事很拙劣，没什么观众；也许你写得时候，自己都不忍细读。但这就是写作的魔力啊，在开始的时候，你只想要寻找一个出口，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这就够了。
写作是一种积累。
老生常谈的话题：天道酬勤。做任何一件事都是需要勤劳与积累的。布雷德伯里从十二岁开始，每天至少写一千字。这个习惯一直陪伴着他。我们可以算一笔账，一天一千字，一个月就是三万字，一年就是三十六万五千字。多少人败给了坚持，频频抱怨没有灵感，却不愿意提笔练习。随时积累，是行动的第一步。
如果你觉得自己写作素材方面匮乏，那么就多做素材积累，你的一切经历都可以是写作的素材。《写作的禅机》里举了这样一个例子：“那个东西”。布雷德伯里小时候住的那所房子，只有楼上一个卫生间，必须爬一半楼梯才能碰到开关。对黑夜的恐惧，让他不敢晚上独自一人上厕所。因为他总觉得，黑暗中有等待着他的可怕东西，仿佛开灯前一抬头，它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个东西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这种恐惧感却是真实存在的。儿时的恐惧，剖析开来也成了他以后写作中的素材。
相信大家小时候都会有这种体会，对于黑暗的恐惧，不敢独自行动，幻想出一堆妖魔鬼怪在潜伏，长大后知道这些就是自己吓自己，一笑而过，不会在意。这就是布雷德伯里和我们的不同之处，我们积累素材的时候，善于在书中积累，不善于在生活中积累。善于观察生活，这才是我们最宝贵的素材库。就像布雷德伯里在《写作的禅机》提到的那样：“真正能够奏效的是个人的观察，是那些奇怪的幻想和迷恋。”
不管提笔的动机是什么，只要你和写作交上了朋友，那你就拥有了一个精彩的精神世界。我很笨，仍旧在摸索阶段，以后成为写作领域大牛的几率也是少之又少，但是我仍会按照布雷德伯里在《写作的禅机》中提的建议坚持写下去，因为它是我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啊！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文明“新诗”，绝代风华
◎张晨
谈及新诗，就是说对诗歌传统的革命或者发展，当古典诗歌的创作逐渐走向僵化的时候，面对日益复杂的社会，和国际化浪潮的拥趸，我们就要开始去寻找一种能表达人们真实的情感，能抒发人们内心最活跃的那部分的艺术体，去构建诗歌的灵魂。
“五四新文化运动”后新诗的芽就开始萌发了。一国上下，经历了血和雨的斗争，人们渐渐走出了腐朽落寞的社会大环境，开始去追求自由和民主，所以新诗的现实主义主流就占绝大一部分，利用现实主义的思考，许多诗人把现代社会存在的寂寞感、孤独感、失望感都幻化成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民族意识的迸发。这里面有爱情，有亲情，但都是最“真情”的描述。戴望舒主编的《新诗》杂志把“现代诗派”发展推向了顶峰。《雨巷》中作者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其实“丁香”作为中国古典诗歌中常见的意象，在这里让诗人活用，清新脱俗的语言，从婉约中可以窥探出新诗对于人情感的表达，但是当作者撑着油纸伞，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时，内心交织的失望、幻灭、追求才是诗人真正要表达的情感，这是时代的紧迫性和号召力才能给人的力量。
新诗的派别也能让我们对新诗有具体的了解。“他怎寻得到被禁锢的伊呢，他只迷在伊底风里，隐忍着这悲惨而甜蜜的伤心，醺醺地翩翩地飞着”，这是汪静之所写的《惠的风》，他作为一个大胆的诗人，似乎在悄悄打破爱情禁锢的枷锁，用对自己的内心表达树立对爱情的宏大，高远的思考，这其实也是对于长期以来封建旧制的反叛和挣扎，爱情所带给人淡淡的哀愁和甜蜜，也是很多人所向往和追求的。再说到作者自己的情感，可以明白以“惠花”来重塑作者内心的美好，和对理想的热爱必然是他的期盼。湖畔派的诗人聚集在西子湖畔，这样广阔的天地，为爱，为愁，何不尽情洒脱？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告别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文人大多选取意象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所以很重要的一点，新诗在意象的塑造上占了很大一部分，诗人机动灵活的把气氛，感情和景象融入到了意境之中。“金柳、新娘”作者有多少的牵挂在心头，就有多少的思念在心头，徐志摩刻意把格律诗和自由诗结合起来，轻盈婉转，时时波动着人们的心弦，那是对爱、美、自由的反应，是人们对未来精神可观的思考。
“现代派的诗歌，其实最具销魂，他们所坚持的“纯诗”风格，把自己的情绪添加在了诗歌当中，这时候二维世界变得晶莹剔透。“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每次读来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触，面对眼前的风景，世界里面存在多少的真善美，假恶丑，我们都无从所知，走过人生的路，看了岁月的桥，都应该明白我们没有必要去和自己争吵，要有足够的耐心站在桥上看风景。“余独善擒善纵者，选择性的去擒获一些，而放任其余，或许也就是休养生息。而修养够了再去擒获一些。自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在告诉我们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对的，有联系的，所以必须去看透自己，顿悟人生。
现实浪漫派的代表人物贺敬之，他在《桂林山水歌》中说情、说梦，说山城，“心是醉啊，还是醒？水迎山接入画屏。画中画漓江，照我身千影。歌中歌，山山应我想回声”。他自由，奔放的性格构成了他自由的诗体，山水之乐，亦是祖国之乐。这就更能表达出“新诗”的人文内涵。
当我们走过朦胧的新文化运动，来到抗日战争的烟火中，艾青弘扬“给思想以翅膀，给感情以衣裳，给声音以色彩，给颜色以声音，使流逝变幻者凝形”是民族意识的觉醒，是中华民族崛起的血脉之源。一直到今天，“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是在告诉我们爱情真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还在促使着我们思考人生。
网络化时代，“新诗”发展已经走向了我们的生活，走向了普通大众的生活，“借以往之体验，言当代之文明，促和谐之发展，开永世之精神”是我们的责任和担当。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与牛有关的往事
◎徐祯霞
最初识得牛，当然是在我生活的村庄。那时，大哥是个牛倌，因而我可以时时与牛近距离接触。
在此之前，我是怕牛的，因为形高体大，在一个小儿眼里无异是庞然大物，它一尾巴甩过来，扬一扬蹄，摆一摆头，都会对我造成三威胁和伤害，因而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它，看着它耕地，看着它汲水，看着它被人们赶着走在那些田间的小路上。
忽一日，村里让大哥做了牛倌，牛便也成了我们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牛的吃喝拉撒、耕地都由大哥来掌管，而我也便得以时时跟牛接触。
村里有一个牛圈，是用那种土墙筑成的，像人的房子，只是简陋，里面除了木槽和草料，什么都没有，牛在耕作之余，便在这里休息和睡觉，当然，在雨天和雪天，这里也是牛的避难所。
大哥是一个认真的人，宁可亏待自己，也不亏待牛。在天气好的时候，牛耕作回来，大哥都会给牛抱来新鲜的草料，放上大盆的清水，让牛又吃又喝，牛开心地吃着喝着，吃饱喝足之后，还会感激地冲着大哥“吽吽”地叫几声，听此叫声，大哥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奖赏似的，更加用心尽心了。
到了冬天，没有了新鲜的草料，大哥就给牛备上玉米杆、麦草、包米叶、豆杆等干料，供牛过冬，一般人可能不了解，牛有很大的反刍功能，就是能将整的东西吞进胃里慢慢地消化，因此，在城里人眼里，这些柴草类的东西，却是牛冬天的美食，长长的一冬，在没有青草和水草的时候，它们就得以这些东西为食物，来度过严冬。
为了怕牛饿着，折了膘，每每在晚上，大哥还会为牛加一次餐。印象最深的是，冬日的夜晚，外面刮着呼啸的寒风，我们一家人都坐在红红的炉火前，烤着暖暖的炉火，吃着柿子土豆和核桃，而我的大哥却穿起父亲的旧棉大衣，顶着呼啸的寒风，打着手电筒，去喂他的牛。牛圈离我家足足有半里路，我们住在下院，牛圈便在上院的顶头，大哥要穿过一个长长的村庄，来到他的牛圈，那时的村庄，在冬日里基本上是一片漆黑，多数人为了省煤油钱，一般情况下都是不点灯的，除了偶尔读书写字，做个针线活的，基本上都是凑在炉火前取暖，而我的大哥，就是这样，天天在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村庄里，摸着无尽的黑，去喂他的牛，很多时候，有人说，牛冬天又不干活，少吃一点没事，干嘛天天这么辛苦呀，牲口吧，还能让它跟人一样？但是，大哥总会说，牛少吃一顿是没事，但是会瘦膘的，来年干活就少力气，它虽然不会说，但是它会叫，每次见到它们吃饱后开心的叫着，我就感觉到我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似乎是牛在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没有让它们饿着。人畜一样，牛虽然不会语言表达，但是，它也是通人性的，它能懂得人对它的关心和爱护。
大哥说的是对的， 我就见牛在大哥跟前特别的温顺，每一见它，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巴的，而大哥疼牛，就像是疼我和弟弟似的。热了，给它洗澡；渴了，给它喝水。
夏天，遇到蚊虫叮咬，大哥就用一把蒲扇给它们驱赶蚊虫，在牛周围，天一热，特殊容易生长一种东西，人们爱叫它牛虻子，就像蜜蜂那么大，蜜蜂是专门采花蜜，而牛虻子是专门吸牛身上的血，就如爱吸人身上的血的夜蚊子一样。天一大热，它们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而且是成群成群的，特别讨厌。牛在干活的时候，它们拢不了身，牛一歇下来的时候，它们就都来了，大哥赶不尽，就直接用手逮。有时，一个夏天下来，竟然能逮下一大筛子，而这些牛虻子却又是药，可以入药治病，因此，这些牛虻子又被大哥送进了药材公司。因此，夏天帮着大哥逮牛虻子也成了我和弟弟的一个最喜欢干的活。这个时候，牛就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孩子，任由我们在它的身上触摸和拍打，既不会生气，也不会发脾气。数年来，我们与牛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在旁人眼里，牛只是牛，只是一个干活的，但在我们眼里，牛就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家里的成员，它的喜恕哀乐和平安健康都和我们一 一有关，一天不见牛，我们便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都要到牛圈去蹭两圈，牛见到我们，也都会跑到牛栏边，冲着我们开心的“吽吽”直叫。
某一年，大地震，村人都跑到麦场上避险，我们一家人也一样，大大小小八九口人都来到了打麦场，那一晚上，打麦场上灯火通明，到处铺的麦草和玉米杆，人们席地而坐，席地而卧，还有人在场边上烧起了柴火，火光映得打麦场明亮如昼。打麦场上人声喧哗，净是吵吵嚷嚷，满是惊慌与无措。
大家都坐着，大哥一直站着，四处张望，母亲说，你望什么呀？大哥说，妈，你说这地震该不会给牛圈震塌了吧，要给牛圈震塌了，可就完了。我们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人的性命都危危可岌，而大哥居然想的却是牛，大哥这么一说，我们又都便笑了，人都没了，谁还能管得了牛呀！大哥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牛，得将牛也拉出来，要不然，若是牛圈真的塌了，牛可就惨了。于是，便飞一般的向牛圈跑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大哥又出现在了打麦场，这次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四头牛，牛在前，他在后。母亲慨叹地说，你大哥呀，真是爱牛如命！说罢，她也赶快起身，向着大哥的地方去了，两人将牛拴在了场院边的几棵柿子树上，牛栓好了，大哥左看右看，没啥了，这才放心地走地来，跟我们坐到了一起。
大哥这一举动，让村里的人都很惊讶，人们都没有想到，大哥只不过是一个放牛的，咋能将几头牲口当作家人一样的爱护和珍惜，这是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看样子，让他做了牛倌是对的，他是真心的爱牛痛牛喜欢牛，把牛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来对待的。
后来，有一头牛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摔死了，队上将牛剥了皮，宰杀后，一家分得两斤牛肉，可大哥无论如何都不肯吃这个牛肉，说他吃不下去。于是，我们和母亲也都没有勉强，我们理解大哥对于牛的那种兄弟手足般的感情，这头牛死了，在他心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一段无法填充的创伤。
彼时，大哥对牛的感情，如何不是现今一些人对宠物狗、宠物猫的感情呢！而牛相比于这些动物来说，对人类是有巨大贡献的，它们勤劳，任劳任怨，从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对人类要求什么，只是俯下身子默默地耕耘，耕耘。一年四季，不惧风，也不惧雨，耕得一地的青苗和收获，为人类贡献赖以生存的食粮。这是牛身上最为可贵的地方！
我们生而为人，如果我们都有如牛这样的生活态度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不追求虚名与虚得，不求妄得之名，不谋不实之利，踏踏实料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社会风气如何会不端正？人心如何不向善向真向纯良？而我们很多的人是缺少或者是缺乏牛这样的品质和精神的，他们一心想不劳而获，妄得一些不切实际的名和利，虚华过后，一切成为乌有，什么也留不下，而且害人害已，甚至是贻害社会和人民。时下，我们的各行各业都应该提倡牛的这种务实的精神，不说虚话，不说假话，本着实事求实，不害人害已，也不贻害社会，俯下身子，像牛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认真做人，踏实做事，本着将一件事情做好做实的勇气，砥砺前行，为整个社的风清气正尽一份力，而这，才是我们的国家和社会所需要的，也是正本清源之根，愿我们都能以牛为鉴，以牛为镜，做一个如牛一样的人，这必将是国家之福，人民之福，亦是人类之福。
牛年了，忽然就想起了牛，想起了关于牛的种种。如今，耕牛已少见，大哥也已年迈，而他，还总会时不时地说起他的牛，以及关于牛的种种往事，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又想起了大哥和牛的故事，在遐思中，似乎数头牛正健步向我走来。
而此时，正将春暖花开。
作者简介：徐祯霞，女，笔名秦扬、徐祯燮，陕西省柞水县人，现供职柞水县文化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29届全国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陕西省文化厅百名文化艺术人才。2008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迄今为止，已有1000余篇作品刊发《人民文学》《散文选刊》《中国作家》《诗刊》等各类杂志报刊，50余次获奖，公开发表作品300余万字，遍及180多个城市和地区，入选20多部文学选本，多次入选中学语文试题和各类学生教辅读物，出版著作《烟雨中的美丽》《生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月照长河》。
读钱钟书小说
◎钟思远
一
钱钟书的小说创作很少。除广为人知的长篇《围城》外，传世的仅有一部短篇小说集《人•兽•鬼》。《人•兽•鬼》收入了《上帝的梦》《猫》《灵感》《纪念》四个短篇小说，数量虽少，却篇篇用心。据吴学昭（吴宓之女）《听杨绛谈往事》一书中记载，在1946年4月《人•兽•鬼》初版后上海开明书店发给作者的样书上，钱钟书用写道：“赠予杨季康，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原文为英文）”其中无疑含有对妻子在抗战烽火中抄录、珍藏该书稿的谢意。
《人•兽•鬼》完稿于1944年春。同年，钱钟书动手写《围城》。彼时，他小说创作的劲头，既有个人意愿，也不乏杨绛多部话剧成功上演后对其自尊心的刺激。《围城》自1946年2月起在《文艺复兴》杂志上连载，读者关注度不断增加。1947年5月，小说单行本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出版，1948年9月再版，1949年3月三版。期间，小说所获赞誉大大盖过批评，将钱钟书推入了一流小说家之列。
《围城》付梓后，钱钟书将主要精力用于修订他的首部学术著作《谈艺录》，但小说创作之心并未放下。1948年4月，《谈艺录》1948年6月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后，他开始创作第二部长篇小说《百合心》。古稀之年的钱钟书回忆旧事，仍相信这部“大约已写成了两万字”的小说若能完结，其水平应高于《围城》。同时，他又自嘲这属于那类“根据不充分的信念”，好比“我们对于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地甜。”
《百合心》已写成的文稿被钱钟书不慎遗失，其中内容他后来也未曾复述。杨绛看过那些稿子，或因匆匆过目、印象不深，对之讲得也很少，使《百合心》的评价问题成了文坛悬案。而确凿的事实是，钱钟书的小说创作生涯就此终止。在《记钱钟书与〈围城〉》一文中，杨绛述及钱钟书1957年所作诗句“碧海掣鲸闲此手，只教疏凿别清浑”（《赴鄂道中五首•其三》），借机解释道：“据我了解，他自信是写作之才，却只能从事研究或评论工作，从此不但口‘噤’，而且不兴此念了。”对于妻子这番代言，钱钟书并未追认。不过，在198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围城》重新印刷发行后，他认真回答了杨绛对于他“想不想再写小说”的询问，是谓：“兴致或许还有，才气已与年俱减。要想写作而没有可能，那只会有遗恨；有条件写作而写出来的不成东西，那就只有后悔了。……我宁恨毋悔。”
二
《人•兽•鬼》中，对人生“冷眼旁观”的姿态分外鲜明，表达也十分犀利。开卷之作《上帝的梦》几乎是散文杂感写法，有如庄子所谓“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显露了钱钟书飞扬的才华和“一束矛盾”的性格。此作艺术上虽难言成功，却足见钱钟书创作的雄心。该集其余诸篇，乃至后来的《围城》，都与《上帝的梦》有思路上的瓜葛。《上帝的梦》在某种意义上，可视作盛年之际的钱钟书反思人生问题的一份大纲。
《猫》形似一篇谈话录，对知识阶层各色男女的声口描摹惟妙惟肖，尽显钱钟书对阶层心理的剖析手段。在此过程中，钱钟书看似“作者隐退”，实则“分身入场”，宛如自导自演一场论辩游戏。《灵感》仿佛一幕荒诞剧，出人意料的联想、旁征博引的知识和妙趣横生的议论尤其引人注目。可惜，《猫》中人物形象都是符号化的，《灵感》的故事情节过分单薄，二者均未营造出让人印象深刻的环境和氛围。如同《上帝的梦》，它们对钱钟书小说创作的意义，主要在于探索和实验。
《纪念》是家庭伦理小说的杰作。其技法之成熟较《围城》犹有过之。作品对男女情感博弈过程盘剥之细、对相关道德困境刺探之深可谓层层揭面、步步追魂。通篇语言看似文雅、实则狠辣，克制感官的刺激，用直陈事实的方式曝出人性的灰暗和欲望的卑怯。不知婚姻美满的钱钟书为何要解剖这样的人生素材。或许，这就是一份对"男欢女爱"的冷酷审视，用无情的理性去逼近无情的真相——不仅扯碎了所有体面的床帷，还留下了一场挥之难去的噩梦。
三
钱钟书小说是智性小说，注重想象的现实感和戏剧的分寸感，在意叙事结构的严谨和行文的简洁。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一文中，钱钟书以诗画南北二宗为题域，洋洋发论、详加品鉴，精妙申说了艺术家个人与传统、时代风气与典型作品之间相反相成的辩证关系。同时，他也用春秋笔法暗示自己对南宗画的偏爱，援引了诸如明末画家程正揆的评语（北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减；元人枯枝瘦石，无一笔不繁。）、西哲休谟的论断（把对象的一部分隐藏不露，最能强烈地激发情感。）等许多含义相类的文献。由此想来，钱钟书对海明威的小说创作的“冰山理论”也该是心有戚戚的。
钱钟书将文学求“真”的功能置于求“善”与求“美”之上。其“求真”往往通过“证伪”的方式，乐在“反者，道之动”的心思。且与老庄学说的精神底色一致，钱钟书的小说饱含着“智者的哀伤”。个中况味，或可用“哀于时世、伤于孤独”略加注脚。
“哀于时世”者如《围城》。读者乐享《围城》的讽刺与幽默时，鲜知该书是钱钟书生活最困顿时所作——岂会无辛酸与苦楚。这与他一再声明《谈艺录》非只“赏析之书”，实乃“忧患之作”同样道理。1941年12月 8日，上海陷于日寇之手。1942至1946年间，钱钟书、杨绛夫妇囿于沦陷区，累、病、贫、苦，不得安生。1941年夏以来，钱钟书旧体诗中屡现慷慨悲恨之音，比如：“一生几见当头满，四野哀嗷彻骨寒。”“故国同谁话劫灰，偷生坯户待惊雷。”“一世老添非我独，百端忧集有谁分。”……。此时的钱钟书自号聚槐，取典于元好问诗句“枯槐聚蚁无多地，秋水鸣蛙自一天”，喟叹凶年之意表露无遗。其中，致友人李宣龚诗《酷暑简李拔可丈》中有一联云：“应指中天呼曷丧，欲提下界去安之。”更化用《商书•汤誓》中“曷日可丧，予及汝偕亡。”及宋代王令《暑旱苦热》诗中“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此间。”的句意，表达了“出离的愤怒”。
“伤于孤独”者如其人。钱钟书平生曲高和寡、知音寥寥，凡有率性之举、易惹俗议谗言，微躯欲借书山藏身、布衣难避世事嚣尘。他借小说“酒杯”浇胸中垒块，明面上逞才使气、处处机锋，内里却依旧禁不住那啼笑皆非的惆怅。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小城角落
◎周玉英
小城候鸟
从去年疫情突发至今，我一直在巴望着他们，可惜始终没看到踪影。
正常年份的春夏秋三季，在人民广场东边侧或滨河路一带，总是停着几辆皮卡或小面包车，少时三五辆，多则七八辆，车顶上无一例外竖着一块三合板小牌，两面都书有“专修平房漏水”。六个字是分开的，“专修”两字竖写，稍大。因恰巧处于我上下班的路上，每天便可有意无意地看他们几眼——或两个男人一组，关系不好确定，可能是兄弟，可能是邻里亲友，也可能是师徒；或一男一女搭帮，那多半便是夫妻了。车上东西不多，一床被褥，一个旅行包，一套极简的炊具，当然，还有一口化沥青的大铁锅，那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必须品。他们的饮食也极简单，面条，米饭，馒头，老三样。面条，大多是豆腐哨子水捞面，吃馒头米饭的时候要加一两个菜，烧豆腐，烧油麦菜，炒莲花白，炒土豆丝，反正随季节，就是不见荤腥。天大热的时候，两三个男人也会躲在车子阴影里，每人手持一瓶啤酒，就着颜色单调的几样素菜，不猜拳行令，各喝各的。
怎样界定他们的身份呢？说他们是过客吧，连续七八年，广场东则和滨河路俨然成了他们固定领地；说主人吧，城里大情小事似乎与他们无关，除了雇主，从来不跟任何人搭讪，纵是三五米外本地土著打群架，他们也不屑站起身来看一眼。生活如此清苦，三五十块钱的小旅馆肯定是不舍得去住，而那么狭小的驾驶室，又如何窝蜷下两具五尺之躯？还有，小城几乎被水泥整体覆盖，除了河里污水无主，他们每天洗漱、做饭的水从何而来？这两个谜始终萦绕在我心里。大约每年的立冬前后，平房楼房漏水的活计断踪，他们也像候鸟一样，一夜间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本来就是低风险区的小城又恢复了往年的活跃，却仍不见他们踪影；日今正值隆冬，疫情又起，我的巴望也只能是臆想了。那么来年呢？山河无恙，愿这群候鸟亦无恙。
卖柚子的小伙
在我回家的途中，有一个人流量很大的丁字路口，路北是修鞋的老汉，路南则常年坐着一个卖柚子的小伙。称他小伙，也只是我个人猜测——有次无意中听到他说话，是川黔一带口音，个矮面黑，看不准年龄。
这小伙比较特殊，只有左手，右臂齐腕以上健全，黑红色的一根肉桩。他坐在帆布小马扎上，面前摆放两个竹筐，分别装着红柚和黄柚，一架电子秤把两筐隔开。红柚和黄柚好像他的孩子们，乖乖地卧在筐里，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偷偷放射出暗光。左右筐分别有两个“孩子”半裸着，让买主一眼就知道哪筐是红柚哪筐是黄柚。不知道他几点出摊，反正每天傍晚下班路过都能看见，夏天甚至八九点了都还在。
柚子是南方水果，但耐储藏，不惧磕碰，故小城大小超市都有卖的。他的柚子价钱比超市稍贵一些，可生意并没受这一两毛钱影响，不温不火，且多是回头客，原因绝不是出于同情，是他的柚子确实比超市新鲜，味道更浓烈。我想，他家大概是种柚子的吧，因为牵挂，货才选的这么精致才发的这么及时。前后都是摆摊的，不见他与谁交流，没买主的时候就低头看手机，看的全是过了气的电视剧。顾客来了也不搭话，只是微笑着站起身，显出副恭敬姿态，待对方选定称罢，如要求剖开的，便用残臂摁住柚子，左手操起竹刀，转圈儿划六下，再插进去一旋，海绵质尽去，却又丝毫不伤果肉，干净利落。
他也曾从我视线中消失过，只短短一年，据说是去了上海，还是从事同样的营生。上海是什么地方，居然没留住他？可见他对小城的感情，同时也说明小城更适合他。为此，我暗暗感激我的小城：它微笑着接纳了一个外籍残疾人，还为他提供了自食其力的机会。
冬日一幕
手机上显示是零下12度，电视上说是60年最冷的一天。这样严寒的天气，记忆中只有童年出现过。其实，那时候未必能冷过现在，而是家里穷，没有棉裤棉鞋之类，还得时不时在北风中挺着，便感觉比现在更加切肤彻骨。中午12点，正是下班高峰，繁华的大街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偶尔过去一两个，也包裹得只剩两只眼睛。然而，就在我拐弯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幕：路东烟酒店门口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坐着位老女人，脸色灰白，皱纹纵横，满头白发胡乱伸向四面八方。腰是佝偻的，长直了怕身高也不过一米五。衣服污脏，快失去了本来颜色。裤子短到脚踝处，没穿袜子，露出的皮肤苍老而皴裂。从她沧桑的面容和寒碜的衣着，很难准确判定她的年龄，只是在她身后，一堆尼龙绳攀扯着的塑料油桶和一捆废纸壳，证明了她拾荒者的身份。
然而，她居然满脸平和，毫无愁苦尤怨之色，还抖抖地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现场除了我，还有一位60开外的环卫大妈，正提着撮箕扫地上的落叶。烟点燃，老人欲起身，环卫大妈上前柔柔地劝道：“老人，你把烟抽完再走吧。”其实东西不重，抽着烟走和烟抽完走并没多大区别，估计是环卫大妈跟我一样，看到这情景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只是五味之中的甘被涩取代了。那一刻，我想起逝去六年多的母亲，还想起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手下意识在口袋摸索，可惜钱全在手机里。那一刻，我不知道能做什么？连再多看几眼的勇气都没了，只好鬼撵一样匆匆逃开。
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我的脑屏上，一连几天，满心酸涩，都在想着这位老人家居何方？照现在的社会保障和扶贫力度，她肯定不是孤老，而儿女又何在？2021年1月7日，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日子——不是因为60年未有的寒冷，是因为那比寒冷更扎心的一幕！
作者简介：山阳县文化馆文学干部。
记着周庄
◎周文治
母亲走后，我忽然对我的周庄失语了。
往日时，我一回庄子，把母亲看上一眼，陪她说会儿话，便几乎一刻也不消停，就在满庄子转悠。一草一木 ，半块砖头，一处废墟，都能唤起我的灵感。
心里总是满满的亲切感，于是，一张张美图美照便通过我的手机屏幕，串红了朋友圈。沉浸在这创作兴奋中的我，靠在墙根，或蹲在村头地边，便有文字行云流水般的在手机上涌现。常常是我还没有返城，便有关注我的朋友们将我的文字链接发到网上。
周庄一时成为许多看到我的文字的人们心之向往的地方。就这样，周庄的春天，周庄的夏天，周庄的秋天，周庄的冬天，都被我写了个遍。特别是每到快过年时候，我的心里更是痒痒得难受，把儿时周庄过年的点点滴滴、枝枝节节都给抖落出来了，惹得一些在外的人们一下子乡愁泛滥，都急冲冲赶回周庄过年。
好几年的腊月，平时寂静的庄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少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年轻娃们，从北京，从西安，甚至更远的新疆、广东，带着外地的媳妇，操着异乡的口音，赶回庄子过年了。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都说是文治哥的文章把大家招唤回来了！看着留守在庄子的老一辈人的脸上，那种难得的满足和幸福感，我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由此，我们还建了个群，我给起名为：魂牵梦绕的周庄。在那一刻，我就踌躇满志的构想，把这些后生们团结起来，共同为周庄的乡村振兴做贡献。在庄子一位小兄弟的婚礼上，我被邀请作为嘉宾讲话，也不忘兜售这个观点，惹得妻子几分埋怨，笑我把人家的祥和的婚礼都搞得有政治色彩了。
那一段时间，我也总是沉浸在一种自己营造的梦想王国里。看着周庄咋看咋美，咋看咋亲，觉得处处是旅游景观。门前的那一湾河滩地，是上世纪70年代红星大队采取炸山钻洞实施改河工程的成果。当时被分成几段作为水田，为参与建设的几个生产队共享，现在几乎被废弃成荒草滩。便设想在这里开发白洋淀式的湿地生态游，让芦苇荡掩着鱼塘，开发垂钓项目。庄子对面的马坊沟，怪石嶙峋，峰林竟秀，悬崖峭壁像石门锁住沟口，沟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是周庄过去藏着的粮仓和钱袋子。便觉得这是一个典型的桃花源式的地质科普示范点，可以开发攀援探险项目。需抬头仰望的安泥塬，是庄子的三个自然村落之一，现已经空无一人，觉得可以开发古村落探秘项目。庄子里土墙青瓦的民居，更是觉得是个宝贝，觉得开发陕南民居风格的农家乐民宿群是最好不过的了。至于北塬、张塬上，过去是人们主要的庄稼地，现在已成了荒草塬。我便动员妹妹采取返租 办法进行退耕还林，种植核桃林，林下间作油用牡丹和连翘，打造周庄的花海。同时我还几次鼓动在西安干大事的治乾大哥，能不能引来一个客商，把安家河一河两岸的耕地给租出去，开发农业生态科技示范园，形成一个老君河生态花谷。鼓动当支书的老表启动对庵底村的改名，将其改为周庄，打造秦岭深处的不一样的周庄，去与江南的周庄平分秋色。
许多时候，我甚至为自己的宏伟蓝图兴奋得失眠。在段湾村驻村扶贫的晚上，常常幻想能不能给组织请求调整我回乡工作。觉得有着对故乡这份特殊的情怀，就像给自己家里做事一样，把一腔热血都倾注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才不枉活一生。
可是，现实给我的往往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一次，和在我们庵底包村扶贫的朋友交谈中，她就笑我，好哥哥哩，你是把你的周庄艺术化了。即使你说的一切都能变成真的，离县城50多里，交通不便，凭这就能把游客吸引来么？言下之意，人家为啥来你周庄，除非你真是莫言，或者是贾平凹式的人物，人家才会慕名而来，才会来周庄朝圣呢！
我知道人家说的是对的，心里还是偷偷地恨她，说她对包扶村缺乏感情。心里也更恨自己，枉长了一张像莫言地脸，却不能成为一个大人物！私下里，和在城里混的庵底乡党在一起喝酒，不免就抒发起共同的故乡情怀。大家除了感叹，也都是一种难言的无奈。因为我们不能不面对这样的一种现实，周庄正在一天天地荒芜下去了。
平时的周庄，几乎是一片寂静，除了为数不多的老人和一些因病因残等原因无法在外站住脚的人，真正靠生产经营谋生，留守在庄子的人的确是寥寥无几。我扳指头数了数，像是当组长的建东，办了一个合作社，搞飞鼠养殖，承包了河滩地开发鱼塘，种植黄花菜，看似轰轰烈烈，其实举步维艰，主要原因是必须经管患重病的妻子，而无法外出。我的妹夫建军，在我的鼓动下办了一个小型猪场，累死累活，却难有收益，猪价波动太大，整天生活在恐慌之中。妹妹曾设想将路修上塬，将水引上塬，办个家庭农场，但是即使对我来说，也何谈容易啊！堂兄新成，靠收购农副产品为业，倒也旱涝保收。还有个元朝叔，一辈子做泥瓦匠，孩子早远走他乡，他还把房前屋后的财产当命根子一样守着。剩下一个志龙，由于从小忠厚老实，在父母承携下勉强建立家庭，两个哥哥远在新疆安家，只有他现在仍然过着日出日落种地为主的营生。其他人，或给照管孙子，或给子女当帮工，也是多数时间在外奔波，混一天算一天，几乎都成了两栖型的周庄人。如果回庄子，也必定是谁家老人过世了，必须回来，否则还担心自己身后事会没人管。
这些年来，村间坡头，疯长的是荒草荆棘，而庄子里的人们，却在一年年的减少。下一辈人，回庄子，是因为还有个惦记的人，也是来去匆匆，就像过客一样。许多人父母不在了，每逢过年，祖先坟上的灯也不亮了。即使留守着的这些人，谁能保证，随着岁月流逝，是不是迟早都会在周庄永远的消失？
没有了人，周庄的风景再美 ，也没有了实质意义。倒是在城里的建明哥，几次鼓动我回周庄盖房，妻子也鼓动我将老屋改造，她陪我回庄子定居。但我我心里清楚，这更多的是一种美好期待罢了。
在周庄，我家所在的周家院，是祖上从湖北逃难到庄子里的移民。两年前，母亲作为我们周家院最后的留守者，在百花盛开的美好春天，在我还没有精神准备的情况下忽然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和周庄之间，就好像忽然被割断了给我输送营养的脐带，让我忽然变得痴呆和迟钝起来。再回周庄，发现昔日的一切忽然就顿失光彩了，再也看不到当初的鲜活和美感，思维也麻木起来，根本找不到当初那种文思如泉涌的快感了。面对母亲的遗像，除了一次一次柱香和焚烧纸钱外，只能是默默地流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土院里，除了抽烟喝茶，只能是默默地发呆。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心情，在塬上塬下、村前村后地跑个不停了。即使偶尔发个视频，关注的竟是庄子大路边那颗矗立了几十年的大树和那陈迹斑斑的土屋。最引起我兴奋的是树杈上那几个空落落的鸟巢。这个视频不觉间在我的抖音里出现了数次，所配的音乐是那种如泣如诉的苦音和秦腔。许多网友留言，这个网红树成了周庄的标志，让眼泪打湿了他们的手机屏啊！他们呼唤着，周啊哥哥，你啥时能振作起来，我们想看到过去那种充满诗情画意的周庄啊！
我知道，我真的要让他们失望了。我也陷入了一种新的苦恼中，面对这一刻刻在荒芜着的周庄，已经失色了的周庄，我是还像过去那样一味的唱赞歌，还是该为她唱挽歌呢？这个问号一次次在我的脑海里放大，以至于在参加杨凌的一次全省的农村文艺座谈会上，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与会的专家。但是，一年年过去，依然没有人给我答案。也许在许多人的眼里，周庄的问题人家并没有兴趣，或者是周庄的问题，就像许许多多的村庄一样，还没有一个令人接受的答案。
我曾经参与了一次给周家修家谱的工作。受周氏爱莲堂一支排行中属于孙子辈的一位退休老干部的动员，我把我们周家院人前后三十二辈的班辈都厘清了，甚至准备到湖北黄梅县去认祖。但是，由于这位发起人老同志的突然去世，一切都停止了。许多时候，我趁回庄子上坟给父母烧纸之机，独自一人，久久在先人们的墓前徘徊着，我一次次擦拭着一块墓碑上已经模糊的字迹，想问问地下的先人们，也许哪一天，我也会永远不再回来，我是不是一个不肖子孙，他们能不能原谅我？
我曾经把整个周庄看作自己的私有财产，似乎我就是这里的庄主一样。而事实上，在周庄，除了母亲留下的那一座空荡荡的土院，除了还保留着周庄人籍贯这个名分，我几乎已一无所有。对于周庄，除了一份不容置疑的爱和牵挂，也许我终将无所作为，一事无成。
面对失色了的周庄，我也将不必再去追问，也不必始终让自己沉浸在柏拉图式的美好想象里，更不必让自己从此沉沦下去。不必刻意去美化唱赞歌，也不能唱挽歌。我是周庄的儿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笨拙的笔，使自己成为一个周庄的忠实记录者。让更多的像我一样的人们，永远记着周庄。
唯一敢承诺的是，也许有一天，我回到周庄，将永远不再离去，会让自己的身躯和这块土地融为一体，永远的守护着周庄。
作者简介 :周文治，生于1968年10月，陕西省作协会员。现任丹凤县为文联主席、县广播电视台台长）
故乡二则
◎王卫
久离不归，家乡就成了故乡。往昔渐变为韵味十足的底纹，映衬着阳光下盛放的花朵，陪伴我的年月日。一只不知名的鸟，一首没有名字的短谣，亦或一阵跛足货郎蹩脚的叫卖声……总在午夜时分潜入美梦。
一、一只鸟:“pan黄pan割”
每至麦黄时节，前后一个月，“pan黄pan割”总会按时在窗外不知疲倦地叫起来。岂知听了叫声很多年，却没见过它的样子，也不知禽鸟学家如何为它命名。只知故乡人称之为“pan黄pan割”。“pan（四声）”是当地的方言，在标准书面语中没有音义合宜的字，故用拼音代替。“pan黄pan割”翻译为现代汉语即“边黄边割”。
听村里老人讲，“pan黄pan割”是一个农夫化成的：很久以前，有个农夫，傍晚去田里巡看麦子是否熟了，结果一看熟得不透，心想第二天再看看，决定是否开镰，于是就回家了。谁知当晚刮了一场大风，早上来看麦子，眼前一片狼藉，麦粒全洒落了。一见此景，农夫立即傻了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气之下就丧了命，精魂化而为鸟。每到麦黄时节，不辞辛劳地在田间昼夜啼鸣，即使叫得嘴角流血，还在提醒辛苦了大半年的农民要看好农时，及时收获！
儿时的记忆里，大人们总趁着月光收割麦子，他们说晚上收麦凉快。我想除了为避开白天的酷热，一定与“pan黄pan割”的提醒相关。这个提醒已深入民心：懂得抓紧农时，抢收抢种，热火朝天，即使平时懒惰的人，现在一点也不敢松懈。
“pan黄pan割”已和“种谷——种谷”鸟（布谷鸟）、纺织娘等鸟类一样，每到恰当时节就会开始歌唱，催促农人踏着四季节律，安享丰收喜悦。这些素未谋面的鸟儿，无私地啼唱，已然成了扎根大地的“农人神鸟”。
一连串的春雨送走了春天。秦岭初夏浅夜，“pan黄pan割”清晰明快的叫声传来，孩子嫌它扰了梦，拍拍手赶它走。于我，它的声音掉进了我的梦里，顺着一声紧过一声的啼鸣，让我化成了一只欢快的鸟，乘着温暖的风，飞身大海一样翻滚无际的麦浪之上……
二、一首歌谣:“ao——ao-——娃娃——睡”
有了宝宝，当了妈妈，首先要学会哄宝宝睡觉。虽然读了些书，但还是不能给宝宝编个什么摇篮曲。在哄她睡觉时，自然地想起母亲哼过的“摇篮谣”：
ao——ao——娃娃——睡（ao，四声）
——猫——da wei——（da，三声; wei,一声。猫磨面）
狗 烧 锅，老鼠上案捏juejue，（juejue,四声。包子）
猫一个，狗一个，给我娃娃diu十个——（diu，三声）
这个简单的歌谣，母亲在哄孩子入眠的无数夜晚，一边高低顿挫的重复哼唱，一边用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孩子的背，像春雨从屋檐悄然滴落，随黄昏恬然入夜。无论窗外漆黑一片还是月儿弯弯，五六遍之后，孩子们便睡息安然。我从没怀疑这首简单歌谣，它具有神奇的催眠魅力——内容简单，但母亲在吟唱时一定饱含着温暖的爱，反反复复营造出安宁祥和的氛围，孩子便安然入睡了。
而今，每当夜幕降临，我抱着孩子，顺口就哼起这个简单的歌谣。村里母亲大多念上三五遍，孩子就能安然入睡，而我，已念了十来遍，孩子似乎更精神了。是因为我自以为是的改造吗？我把普泛意义的“娃娃”变为“zhima”了。
Aoao——zhima睡——
猫——da we——
狗 烧 锅 ，
老鼠上案捏jue jue，
猫一个，狗一个，
给我zhi ma diu十个。
我每念到最后一句，她都睁一下眼睛，对我笑一下且答：“ao！”似乎同意给她留十个建议。母亲们经年吟唱从不失效的摇篮曲，而今却令我沮丧不已。之后，我眼不看她，用没有改造的老调，似老和尚念经一般，嘤嘤嗡嗡地不停地念，她就睡着了。原来这歌谣是适合所有母亲吟唱给天下孩子的，而我的改造虽也出自母爱，却破坏了它原来的意境，使孩子无法安静——让她听成了十个专门留给她的包子，肚子的馋虫立马作祟，岂能入睡！普天下孩子一样可爱，包子不是专宠，便无欲念杂扰，即能入眠。
这个童话一样动人的歌谣，扎根故乡辽阔无边的平原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吟唱；亦不知其姓名，就像故乡那些养育过十几个孩子的奶奶，没有自己的姓名，却坚韧长寿；又寂寞得像故乡纵横荒芜的小路，不知是谁最先走在上面，迈向四季稼穑，又是谁第一个逃离它，奔向城市繁华……
当年像我一样伴着这歌谣安然入梦，而今长大了的故乡人：当你们在月儿弯弯的夜里，哄宝宝入眠，是否也像我一样，油然哼起这首带着母亲体温的歌谣……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
闲读商洛，尽显风流
◎俱新超
（1）山，水
说话，我这个人对山水毫无抵抗力，一头扎进去，想出来就不见得那么容易了。第一次来商洛的时候，傍商山曲折上行，一下就掉入了“山大王”的领地，我向窗外望了望苍崖翠壁，心里的预言棒也是指挥棒。
刚下车，商洛这山这水便问我为何姗姗来迟。其实啊，我听到这个地方也是最近几年而已，原来他已在地球上生存多年，我尝试着向远处眺望，山与山都长了眉眼，云与云都识得人情，好像连出租车司机都在梦里联络过情感，爽肌涤骨的清新是我从鼻孔感到的，又从耳朵里赤裸裸的散发掉了。
不认识这个地方，你倒听过一个人吧，一地的山水都在向一个人倾斜，这里是商鞅的封地。商於六百里，是他日日夜夜的呼唤；长亭外，秦岭边，是他生命放飞的阵地，信奉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怕也是一瞬间的事，没有这么一瞬间，留下来的是余生，用尽余生去爱上这座城，不是开拓者也是钟情人。
沿途我都在看山、看水、看天、看人，迤逦行走，试想造山运动，天崩地裂，山石大发雷霆，让山河之路五马分尸，一条河的路，就这么早逝去了，心里既委屈又难过。再度上演的攻占大片，如同这般日日循环，年年往复，不知多少年才有了“丹江河”这片滋养地。本想接着说下去，自然却从不替人考虑，他似乎在告诉我：生平一个标签便足矣，哪有那么多景致与我媲美。我便遵从自然的法则，停下笔来，又换一个笔来书写无关自然的人的自然。
（二）商洛人
到这一来，我就不是一个人了，从此一群姑娘小子便有了我这么一位清秀的贵人，但我心里有了一处灵性的山野，把他们带到这山野，自家人无需多言多语，红尘之外的秋波都得陪伴我闯荡茫茫前程。代号408是我一生的记忆，在这里，我们让《百年孤独》的作者移权交书，辗转反侧；在这里我们让所有的餐馆都有了靓丽的标签，这是商洛的、渭南的、宝鸡的、安康的、汉中的5A大家庭。金凤山前撕心裂肺的呐喊，成全了我的傻头傻脑，能让自己开心，能让自然开心，算是我出息了吧？有人会问，金丝峡有金丝猴吗？问这话都是自家人，舍友的幽默岂是我平平之语能演绎出的。他们游峡，我却在看树，真正有血性的树也在看着我，我看树是看她妩媚风流，攀得别人脖颈，搭线别人枝干，一股子酸劲惹得我脸通红通红。树们看我，她们窃窃私语，或许她们互相打着手势，瞧这家伙，故作正经，假装斯文，带个眼镜跑来不乐山水，不喜玩物。与咱们姐妹眉来眼去，难道想与你我搂入怀中？长情久久。
江湖险恶，江湖未必柔情，行至河边，我们五人想放歌纵酒，可惜囊中羞涩，只能用嘴当线，用眼为竿，吊他一条大鱼，成为你我盘中餐，再齐声吼上一句：“我的个娘嘞！”天知道，地晓得，这地方，我来过。这山水，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大世界有纠纷，小世界就不存在了，持续好几周的“汉超夜谈”，把中国的历史都翻了一遍，谍战片、太阳神、动物世界、黄河大战、俏靓女伴无所不谈，怎么说都能圆回到自己。我们不与往日大唐一般随波逐流，不与今日商山一般头角峥嵘，相互独立，谁也不待见谁。男生间的每一次洽谈都有滋有味，仿佛下一秒就能闯进波澜不惊的万物世界。来商洛三年，三载春夏秋冬，恐怕还有一个秋冬不能度过，偶有风吹过，一啸百吟；忽有浮云漫开，万千气韵。这地方，至少我来过，是的，来过就很好。
（三）友好商洛
每走一个地方，每见一个人，那些华丽的语言用得多了，让人厌弃；用的少了，让人嫌弃，不如一个“好”字，独当一面，所向披靡。当了这么多年学生，我心里早就有了学生的世界，就是摘樱花当书签，捡石头当标本，挖泥巴来塑像，也是多么一件惬意的事呀！听本地人说这漫山诡锦秘绣，不足为奇，我想既是神秘，却又为何不足为奇？见得多了，我便懂得：时间偷走了他的吉光片羽，年华将它精心填埋，不为我这“外人”所见罢了。
别了，说得早了，便是一种假意。我站在河边沐着纤纤细雨，凝望着河对面的山村小庄，云卷云舒，忽隐忽现，想象着秦岭为商洛贡献的一兵一卒，便想和山保持距离，因为产生美的永远是适当的距离。三年多了，有一个问题一直围绕着我，上着课，看着黑板突有思索，于是我在课本上画了一座山，一汪水，一块石。再有几年的回顾酿造出一个标准的答案：山是入根山
水是忘情水
石是今生石
山会留住你吗？水会忘记你吗？石头会记得你吗？如果不会，那么就与山神拈花一笑吧！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那人 那树
◎袁敏
自记事起，我就知道那棵树，那棵笔直的粗壮的仿佛着了灵魂的树，窜头窜脑的只往上长，很少分叉亦不会弯曲。
小小的我总喜欢去扣它的皮，一块一块的往下扯，好奇地想扯扯看这棵椿树的里面是不是钉了钢管，为什么和其他大部分的树长得不一样?记得有一次被您看见，您气愤地拿起扫帚数落道：“皮就是树的命，没了皮的树活不长啊……”我却争辩道：“爷爷，你骗人，你看，树的根还好好的呢，怎么会活不长了？”年幼的我只发现了那份扯树皮的快乐，却没看见被扯下树皮的那块渗出的汁水，由少到多最终顺着缝隙流向根部。
后来，随着知识的扩充，我才渐渐懂得了原来万物之源就在于根，而万树之屏障皆仰仗于树皮，我当初年幼时的举措险些伤害了那棵椿树，而您就像是那棵椿树的皮，曾为了扶正我这棵不懂事的树，不知暗暗落下多少块的树皮，也就唯有您才会每每耐心包容我的小任性；捋顺我的小暴躁；安抚我的小胡闹，牵我走过学堂，领我走过麦场，几乎我身上所有的刺都是先被您触碰过，然后再由您将它们慢慢磨平、逐渐展露。
待人处事，谦逊有礼，被皮护过的树果然能长的格外挺直硬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吹日晒，慢慢的树皮的营养开始收缩，不再那么水润，也开始干枯变色，裂出一道道的缝隙，
直至脱落，似不愿却又不得。
我清楚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目睹了它开裂至逐渐脱落的过程，惶恐和不安席卷而来，第一次默默地祈求时间姑娘能慢点再慢点，请不要让皱纹爬满您的脸颊，更不要让白发取代您的青丝，我想再好好的疼疼您，再好好的爱爱您，像儿时您牵着我的手一样重新拉起您的手，带您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虽然我明白岁月不饶人，我已经无法弥补那些逝去的岁月，但我们还有机会抓住岁月的裙摆。
72岁的您尚不算老，20岁的我正在奋斗。您看!那棵椿树现在还仍能开花，您瞧!您的孙女现在也已长大，以后的岁月有我勿忧。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他从战火中走来
◎杨梦瑶
硝烟弥漫、战火四起的年代，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都说时势造英雄，在这样的年代，他一身戎马，孑立于世。坚定的眼眸，矫健的身姿，迈着沉重的步伐，誓要与这乱世作对，为百姓谋幸福，为天下开太平。
他生于乱世之中，忧天下之忧，深知自己背负着复兴国家的使命。可是，他所面对的是被封建思想禁锢着的国民，落后腐朽的国家，以及自身与强大敌人的悬殊差距……这些都不利于他实现自己的使命，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国家。但是他没有因此放弃，作为这乱世之中少有的清醒之人，他担负起了国家之重担。他知道如今四分五裂的国家需要他，而且他也离不开祖国母亲的怀抱。于是他开始与敌人作战，刚开始由于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他只能在敌人背后偷袭，搞游击战。虽说在敌后战场，可是这样的战术，也让敌人猝不及防，伤亡惨重。他不满足于此，他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明白他要去向怎样的远方。
认真研究战术，努力学习先进知识，加强自我修炼，丰富自己的装备……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目标坚定，要将敌人驱逐出国，要为祖国带来和平，要实现祖国的完整统一。经过多次的对战后，他由小及大，发动起广大的人民群众，一起与敌人开始正面抗争。上了战场，他浴血奋战，誓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他的身影总在队伍最前方，他的衣裳总是布满鲜血，他的眼神总是那样的坚定。不怕牺牲、英勇无畏、顽强拼搏，是他鲜明的形象。他将生命交付于战场，在战火纷飞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人在战场在，人亡五星红旗也不能倒。五星红旗迎风飘，他的声音充斥着每位国人心中：“向着新中国的成立前进”。
他，便是我所敬仰的人。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他，有着可亲又可敬的名字：中国共产党。如今想让他们看见，山河无恙，国泰民安，这盛世如他们所愿！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中职，让生命之花花开不败
◎毛子文
夕阳西下，我独自蜷缩于窗下的角落，注视着窗外美丽的夕阳，却不敢抬起脸，像往常那样欣赏它、描绘它。因为我知道它会慢慢地消失，黑夜即将来临。
“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真想一脚踹死你！”父亲用略带嘶哑的声音怒吼着。我明白，中考的失利对于我的打击虽然很大，可对于父亲来说更是莫大的失望。父亲小时侯因为家里穷，上初中就辍学了，他把他的大学梦全部寄托在这个他满是骄傲的儿子身上，可不争气的我硬是把他殷切的希望揉碎在了残酷的现实中。
我的心如同被一个大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我无法呼吸。眼前一片漆黑，我不知道眼下该何去何从，直到职中的鲁校长亲自打电话给我的父亲，说：“让娃上职中吧，只要好好学，照样能考大学。”“考大学？真的可以考大学吗？”父亲惊喜地反问道。“是的，可以考大学！”鲁校长坚定有力地回答。鲁校长的话，仿佛给我这个陷入绝望的家庭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可我听说职中的娃都是在混日子，女生谈恋爱，男生也是吸烟、喝酒、打架。老师都管不住！”母亲无奈地说道。
最终，开学那天，父母还是含着眼泪与不放心，把我送进了这个他们不太看好的职中。在招生办老师的带领下，我和父母来到了教学楼，同外界所散播的职中就是一个“不良小社会”的谣言截然相反。我看到的是高年级的学哥学姐们齐刷刷地端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解习题。学生们是那样的乐此不疲，老师也是那样的津津乐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更相信这是重点高中的冲刺班。随后老师又带着我们参观了实训楼、公寓楼，里面崭新的机器与设备、整洁的住宿环境又让我眼前一亮，感觉职中居然还能这么好。这时母亲也悄悄地趴在父亲的耳旁说道：“看来咱娃来职中没有错！”父亲也些许欣慰地点着头回应着母亲。
在父母和亲戚的建议下，我来到了17级计算机4班，班主任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女老师，她详细的给我们讲解了职中的校纪校规以及国家的助学补助政策。不但学费和书本费不要钱，而且每月还有200块钱的生活补助，这再次给来自贫困山区家庭的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让我不再担心学费的问题。正式上课后，老师让我们每位同学都上交了手机，并耳提面命的给我们讲解了因为玩手机浪费青春毁掉前程的前车之鉴。最后，她还嘱咐我们：“学习上以及生活中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反应给老师。”那一刻，我内心一股暖流涌起，这个大姐姐般的老师像母亲一样关怀着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
在职中的学习阶段中，与以往不同的是，任课老师对于每位学生更多的是耐心与鼓励，只要课堂上听不懂，课后及时反馈给老师，老师一定是不厌其烦的讲到这个学生清楚明白为止。这也让原本胆小、内向的我渐渐变得敢于和老师一起交流、探讨学习及生活中的问题。学习之余，我们也不再像初中时那样打打闹闹，而是一起去操场打球、散步，去图书馆看书……不知道你瞧见没？我们班后面的奖状，正是去年夏天学校组织篮球比赛时获得的“集体团队合作奖”。奖项虽然不高，但却是我们班同学团结协作的见证。
不知何时，我已深深爱上了职中，爱上了这个荣辱与共、团结互助的大家庭，它的窗明几净，它的朗朗书声，让我不仅可以学到一技之长，更让我懂得了什么是阳光与自信，明白了什么是奋发与拼搏，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的相亲与相爱。
感恩职中，是它让我有机会圆我的大学梦；感恩职中，愿它的生命之花花开不败。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母亲节，念想像草木一样（外三首）
◎苏智华
母亲节，叫一声“妈”能听到回应
是一种梦的奢侈。毕竟，曾经的欢乐
早已被悲伤劫持。我试图请出相框里的母亲
摆上祭品。母亲牙齿不好
我将水果榨成汁，与念想一起流淌
母亲在的时候，每逢母亲节
无论开心，抑或烦恼
一席暖心的话语，一顿粗茶淡饭
一切的不快，即刻烟消云散
母亲离开之后，母亲节疯长无奈
月季花开出悲伤，岸柳摇曳空寂
母亲在的时候，门前的梧桐树
花语绵绵，根深叶茂
母亲离开以后，花儿继续盛开
盛开一种回天无力
今年的母亲节，我要走进梦里
梦里的母亲，照例一双小脚
时而耕种、收割。时而砍柴、牧牛
时而晒粮、喂鸡。时而缝缝补补
时而被灶膛映红一脸沧桑
过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对我来说，一切与事无补
一个失去母亲的人，是一个不敢触及伤痛的人
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所有的祭品只是一种安慰
一种虚无。梦中的鸟鸣，近了，远了
远了，近了。我的念想
像草木一样，年年疯长
梦里突降的雨水，打湿了短暂的幸福
来到母亲的墓地，我试图
与周围的草木练习说话
草木闪动着灵性的泪光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那一定是
母亲最柔善的回应
宽 容
秋声充满夜空：此起彼伏的尖叫、嘶吼
千军万马的奔驰、回荡。仿佛在与最后一抹秋色对决
及至后半夜，一场银白撕裂寂静
千树万树的梨花，铺天盖地的鹅毛
奔走呼告、起舞翩翩。我聆听雪开的声音
子夜，窗的灯光是无眠者
于此见证天籁圣洁的恩赐
天空抖落的羽毛，宽容了黑色的荒寂
宽容我在梦里逃离尘世的微凉
离去的亲人在梦里一一复活
每一瓣慈爱都在人间绽放
宽容我的心空也来一场纷纷扬扬
清空所有的私欲浮尘。宽容雪由心生
驱除风对低处的恣意侵袭，濯洗往日的尘嚣
宽容每一朵雪花都能开花结果
百毒不侵，冷暖自知
人不言，雪语绵绵
酒不醉，雪色清纯
宽容漂泊者拥雪而眠，安稳如初
宽容熬夜的人，奢睡不起，但要才思泉涌
胸襟似大海，精神喂养世界
这样想着，天已大亮
推开门，我踏雪而行
一脚深，一脚浅
一块石头
顺着蒲公英舞动的方向
我漫步在湿地，春寒料峭的清晨
口罩捂着口鼻。蒲公英示意
我来到一块石头旁。玉兰花似开未开
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石头的前世今生，无从考证
它棱角分明，皮肤粗糙，摸上去干涩，有细细的裂纹
如今，在这里安营扎寨，成了一块景观石
人们可以观赏它，可以在上面坐着、躺着、站着
也有人在它身上刻有横七竖八的文字。喧嚣中
石头静默不语。春风抱紧忧伤
石头周围，玉兰花、夹竹桃、海棠花，还在开
春燕、白鹭、黑鹳，自由飞翔，栖息
石头依然甘居闹市，狐媚、蛊惑
甚至浮名，它早已抛却九霄云外
它讨厌一切伪命名
石头喜欢蓝天、云朵，阳光、花语
喜爱春风、鸟鸣。喜欢与善良结识为友
渴望人们聆听它的故事
但除了围观，除了借助休惬，刻刻画画
惟有河水东流
石头知道
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块石头
一个人的江湖
一个人的江湖，我尽量扔掉昨天的恩怨情仇
比如，自私、狭隘、偏见、庸俗
至于内心残留的污垢
我要反复濯洗。种植日光的暖
月亮的柔善和草木的素朴
一个人的江湖，到底有多少刀光剑影
多少危机四伏。无法查究
我要与另一个自己展开一场搏杀
清空内心的虚假、尘霾
吸纳人间的慈爱和美好
怀揣草木之心
让心的领地春暖花开
一个人的江湖，有险滩也有暗礁
有罂粟也有柳暗花明。我要时刻提防
另一个自己。他比原来的我更阴冷、更伪善
这一吃惊的发现，使我恍然大悟
我要战胜另一个自己，绝不心慈手软
哦，一个人的江湖
惟有警觉让我不再忧伤迷茫
与另一个自己对决
必须拿出一生的勇气
取舍之间，幸福油然而生
作者简介：苏智华（笔名挚桦），陕西商州人。有作品曾发表于《人民军队报》《诗潮》、《延河》等报刊杂志。先后入围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其中《送进走出》、《南方的树和北方的人》被中国诗歌网评选为第75期、第82期“中国好诗”；获市、区“优秀文艺宣传工作者”、“优秀文艺志愿者”和“最美文艺工作者”等殊荣。
春 天
◎方东明
春天来了。鸟儿
在欢快地叫。花草
蠢蠢欲动，在绽放生长
万物苏醒，大地上的事情
热闹开了
今春的风从寒冬来
傲雪迎春。格外清新
它带着清冽的香柔软的暖
让人陶醉。醉倒在
十里桃林
是啊，多美的春天
多么好的人间
它来了。在恰好的时候
来了。而我只是静静地
做着自己的事
比如，给新栽的山茶花
浇浇水剪剪枝
再比如，收拾好
阳台吹来的风，还有
夜晚的月亮和星星
作者简介：方东明，男，湖北孝感市作家协会主席，系湖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湖北省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北当代孝文化研究院研究员。有诗歌在多家报刊发表，著有小说集《绝对隐私》，主编文学作品集多部。
夜兰花又香
◎马亚胜
在这无止息的暗夜里
月光无意间抖落了星辰
因为愧疚
便久久躺在了拱桥之上，不做声响
影子旁，荧荧闪烁并飘舞着绿色的火焰
她希望：用这微弱的星火点亮周围的一切
驱尽漫无边际的黑夜
可是，她一次又一次被风抖落到泥潭
看似明镜一样涌动的水面
底下却是令她窒息的深渊
此时，那早已透凉的老石墩靠在了我骨瘦的肩头
我给她带来了温热
她让我在躁动的蚊声里感到了一丝舒爽
往事总牵动着我原本平静的心
时不时地砰砰作响
我曾无数次试着放下
但越想放下，也就越是想
酒醉烟火生兰香，拂尘寺下闹洞房
此刻，我安然地入睡在夏夜的微风中
时隔多年，风波亭下再次响起久醉的烟火
我曾想过我们的爱情要像汹涌的大海一样
波澜壮阔，浩浩汤汤
直至今天，你我依然像漂浮在水面泛起的泡沫一样
摇摇晃晃，无处躲藏
在梦里，我做了一个梦
我变成了夏夜里的萤火虫
游荡在溪边的草叶上
我跟在别人的身后，寻找光茫
却忘记了我身上的颜色
我努力追赶
却始终无法靠近
只能远远地停留在后方，奢望
最后，在我擦汗的一刻
被风狠狠地甩落到泥潭的中央
坠入泥潭以后
我才发现身体映入在水面上的光
细细看后
原来她身上闪烁着迷离的光与我的不一样
柔美，透亮，还散发着茉莉一样的芬芳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在梦里做梦是那样的让人回味
而在梦里就和现实一样
那么凄婉迷茫
她，是我的方向
我要去
但她不是我唯一要去的地方
我是自己
我有我的方向
倾倒在夏夜的风中微凉，手脚也冰凉
翻腾的心依然热血流淌
思索，我要去的地方
今夜起航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感谢有你
◎陈鑫
这个冬季格外寒冷
这份宁静被突然打破
疫情突如其来
恐惧铺天盖地
战争迫在眉睫，
国人众志成城。
2020年，这个史无前例的年份，
给我们带来灾难，
却也给我们带来无数感动。
医护者篇
总有人挺身而出，
总有人负重前行，
总有人是最美的逆行者，
总有人用背影诉说决心，用汗水诠释奉献。
他们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穿梭，
他们用血肉之躯铸成铜墙铁壁，
他们以坚定不移抒写自己抱负，
他们用众志成城凝聚中国情怀。
看不清他们疲惫的脸，只听见急促的足音，
看不清他们通红的眼，只看见来去匆匆的背影；
没有太多的铮铮誓言，只有手中点燃的一个个希望之火，
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只有手中传递的一个个生命之光；
人们啊，因他们的安慰而不再恐慌，
心儿啊，因他们的陪伴而不再孤单。
志愿者篇
你说，责任重于泰山，
你说，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其实，哪有从天而降的英雄，
中国的脊梁，
是无数个平凡的人，
用自己昂扬的姿态，
撑起、挺起、雄起！
你是快递小哥，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你是社区工作者，忙碌在街坊四邻；
你是人民警察，奔赴在最危险的一线；
你是国家公职人员，一直在为人民服务。
疫情到来，你们都变成了志愿者，
你们为医护人员做好后勤，
你们给隔离的人们送去补给，
你们疏散人群、管控聚集，
你们封闭小区、安抚群众。
你们也是血肉之躯，你们可曾害怕？
你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孩子的家长，你们可曾退缩？
你们义无反顾，
只为换来久违的安宁，
换回重新拥挤的地铁，
换回灯红酒绿的城市，
换回万家灯火的中国。
结语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怎会遥远？
我们所有的希望不会改变，
我们曾经的追求不会改变，
我们追逐的方向不会改变，
我们前进的脚步不会改变。
尽管我们经历了命运多舛的一季，
但最终我们会战胜所有的磨难，
依然傲立于希望之巅，将春光揽于胸怀。
望着南方睁开眼的绿绿柳芽，
踏着北国雪融下的黝黝黑土，
寻觅塞外流动的漠漠黄沙，
聆听空际燕阵的叽叽呢喃，
我知道我们即将回归家园。
我知道我们依然会漫步青山绿水的怀抱，
哪来的岁月静好？那是因为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
哪来的国泰民安？那是因为有人在用爱铸造铜墙铁壁。
你看啊，花朵已经绽放了笑脸，
你看啊，春柳已经萌出了新芽，
那就让我们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拥抱来之不易的幸福，
拥抱守护我们的英雄，
让我们相见、相亲、相拥、相爱，
共享盛世，共享灯火里的中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诗画日历
◎韩雅妮
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明媚的过往
时间的年轮镌刻着，一季的轮回
如果此刻有声音
那么2021专属日历归你。
一月犹有寒霜素裹
夹杂着千重雪
藏着新的萌生
眺望着万家灯火
“烟村南北黄鹂语，麦垅高低紫燕飞”
如月年景，万物相随
望万家灯火阑珊
围炉暖意久留念
莺时三月，一缕回暖
春风摇曳，万物生长
春意十里，生生不息
入目皆是画，入耳皆是歌
一场雨，醉入人间四月天
阔别已久的校园
沐浴久违的阳光
入目皆是努力的背影
挥别人间四月，迎来五月南风
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树影斑驳下的光影
是道别春暖，应接夏署
光华六月，忙着收获，忙着幸福
是梦想，是希望，是成长
是辛勤耕耘的结果
也是昭示离别
七月在野，阳光四溅
夏谌木槿过，雏菊静躺
落在云朵，坠入热浪
一圈圈荡漾开来
暮夏的风有了秋的味道
一场雨，敲开八月的窗
微风澹澹，稍许清凉
傍晚迟来的风与你相见
九月金秋，微风不燥
白露刚好，奇迹和美好
如秋日硕果，如约而至
亦如你我相遇
十月是人间偷酿的一壶酒，香醇又带些冷冽
凉风渐近，果草遇合
生命的轨迹缓缓驶来
奋斗的钟声敲响
凛冬将至，星河长明
十一月的商洛
踩着落叶撞了满怀
纷扬扬 ，落无声
雪落无声
那些出走的叶子
正在等待与雪白的事物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为校园增添一抹色彩
一季的轮回，春夏之秋冬的更替
辞旧迎新
2021留住此刻
商洛与你相随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诗歌二首
◎张李宁
桃
你喜欢桃花
正如我喜欢你
桃花开得热烈纷繁
却并不为你
任一袭花香袅袅扑面
也只得撷取一案
你静立于桃云之下
诉说着冗长而静谧的对话
桃瓣扑扑漱漱
沾满了裙摆三分
你悄然退去
微风扫掠
霎时
桃树之下了无痕迹
你转身离去的眸子
从未与我的视线相遇
错位
我站在云的覆压下
风把水面割成棱块
杨柳碎了一池
窒息了鱼
没有人做错什么
也没有什么因为
空气胶着
双脚被粘在地面
我们之间没有实物
可总不能相拥
我知道
我们都知道
迈一步便是拥有
再一步就是背离
云层那么重的压力
使我们脊背弯曲
使我们寸步难移
尝试着
抬起一只脚
引力将我们拖回原地
理智回笼
你脸上赧然消退
云层四散
燥热的空气归于冷淡
我们终究背道而驰
像无数次排练过的剧本
风悄悄起
把我的碎片卷袭
将你的痕迹抹去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外婆家下午一点半的时光
◎李欣如
那天，飞机起飞还有三小时十五分
关着的木门，门缝里有家人的私语
听不清的话里裹着用尽全力的温情
午后，躺在外婆的床上
枕芯里的荞麦皮吱吱作响
纱窗的小孔透进鹅黄色温热的风
一点半，鸟唱出翠绿的歌
风扬起初秋的影，叶与时间相互摩挲
在表盘上擦出指针的轻盈
人生到底什么样？我听着窗外的鸟叫
窗边的米兰香，缓慢而轻柔
流过我，带着馥郁的金黄色暖阳
留不住的东西总占多数
想拼命揽住手边的风
却只望见余味悠长
我想
为此刻
为当下
为一切美和温度
以便在那些混沌昏暗的冷清里
为记忆的灰白
洒上一层带着金粉的悠长
机场，我看着世人
被生活沉重光斑刺瞎的从来不少
我看着世人 他们总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不想这样
所以
我把外婆家下午一点半的时光
录进手机，带在身旁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喜洲梦遇
◎甄晓武
我恣意着 梦游着 在你身边豁然菩提
去邂逅 这世界 所有清新的相遇
可天气 下着雨 太潮湿
让人措手不及欲言又止
原来我 已很久 没有你消息
风过发丝 仿佛我 深望着
过去的 现在的 未来的你 自言自语
有些人相遇了分开了沉沉睡去 梦不醒
为什么 久违的消失的 梦 会不会过期
这到底 是什么样的运气
给着我无穷气力 去探求这全新关系
苏格拉底也不能
回答我痴人梦话的问题
醉人的 风来了 昨夜的 清梦醒了
我像一只鱼 屏住呼吸
潜行在每一个失眠夜里 游来游去
任狂浪 去埋葬巴山的 梧桐细语
原谅我 放弃一切努力没珍惜你的泪滴
也没安慰你 穿过山脊 起伏的思绪
原谅我 旧梦里 还留着
没来得及对你说出的话语
红尘往事不可叙 风过发丝
但愿你 能感知我的用意
我想大晴天 黄昏里 在你身边耳语
不用什么小心翼翼
不用忐忑着 这快乐就要过期
我想大晴天 黄昏里 在你身边耳语
答应你 与自己和解 达成完美协议
不用什么生硬词语
不用担心着 每一个后会无期
注释
喜洲:即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喜洲镇，位于大理市北部，西倚苍山，东临洱海，隋唐时期称“大厘城”，是南诏时期“十睑之一”，是电影“五朵金花”的故乡，云南省著名的历史文化名镇和重点侨乡之一。
作者简介：甄晓武:作者系四川省成都市李劼人故居博物馆馆员
乡土叙事中国民性批判主题的承续与发展
——以贾平凹《阿吉》与鲁迅《阿Q 正传》为例
◎潘靖壬 韩鲁华
中国文学叙事的现代性历史转换，如果以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提出的“小说界革命”为肇端，至今已有一百一十多年；如果以胡适发表的《文学改良刍议》作为起始点，也近乎百年；如果从充分显示中国文学叙事现代历史转换实绩的角度来考察，把鲁迅的《狂人日记》作为中国文学现代叙事的新纪元亦可说也将近百年。若按学界对此问题的新见解，认为早在1887年黄遵宪撰著的《日本国志》卷三十三《学术志二》中便提出“更变一文体为适用于今，通行于俗者乎！”以期达到“言文合一”，让“农工商妇女幼稚皆能通文字之用”。显然，这已具有白话新文学的思想；而陈季同1890年出版的《黄衫客传奇》是“由中国作家写的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小说作品”。由此可看出，中国文学叙事之历史转换已有一百二十多年。中国文学叙事的现代性历史转换，在这百余年或者近百年间，经过西化吸纳、本土承继的奔突之后，经历了从自卑到自信的确认，现在到了历史性归纳总结阶段。也就是说，中国现代文学叙事发展从“我何生”经过“我是谁”，再到今天的“我是我”。
从中国文学叙事的现代性历史转换来看，如果说鲁迅及此后的现代作家是在现代文学创建上将文学现代叙事的可能性变作现实边界性，那么，新时期以来的作家则在突破现代文学叙事，特别是当代文学叙事的边界，最大限度地创造着文学当代叙事的可能性与极限性。正是在这种文学叙事的可能性与极限性的创造中，将中国文学的叙事牢牢根植于本土，并以主动积极的姿态实现着与世界文学叙事的对话。
自2012年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2014年阎连科获“卡夫卡文学奖”、2015年刘慈欣获“雨果奖”、2016年曹文轩获“国际安徒生奖”后，中国当代文学的整体叙事已成为世界文学的有机组成部分。自此，从梁启超、胡适、鲁迅等开启的中国文学现代叙事，到莫言、贾平凹、阎连科、刘震云、王安忆等一代作家的中国文学当代叙事，虽然可能还存在着一些未能完全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从整体上来看，基本跟上了世界文学前行的步伐。
在现代文学历史转换与建构的历程中，面向底层社会生活，特别是将农民作为文学叙事的主角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叙事特征。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认为，鲁迅开创的乡土文学叙事构成了现代文学叙事的一条发展的主要线索。在这条文学叙事线索上，可以列出一长串的作家作品，这就构成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历史的一种基本叙事形态。在这一文学叙事之中，其中一个非常突出的征象是：对国民性的批判与反思，并于国民性的批判与反思中试图建构起新的国民性。对国民性的批判与反思，鲁迅不仅具有首创之功，而且所达到的深度直至今天也是使人振聋发聩的，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历史影响。而贾平凹是承续与发展鲁迅国民性批判的一位极具深厚意味的作家。贾平凹在中国现代文学从“我是谁”到“我是我”的再次转换中，以其数以千万计的、极富艺术探索性的作品，为促进、支撑和完型这一历史进程生成了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
贾平凹受鲁迅文学叙事传统的影响是极为明显的，不论就其进入文学创作之初，还是进入新世纪的新乡土叙事，贾平凹的文学叙事与鲁迅的文学叙事传统有着密切的关联性。如果把贾平凹自《废都》，尤其是《秦腔》之后，将学界对贾平凹的研究分析后便会发现，评论者的关注点并不在田园牧歌的叙事上，而是对其在当代中国现实与历史以及文化精神的开掘上。贾平凹对中国的历史文化精神以及当代乡土生活与乡土人生的生存状态的把握与开掘上，显示出明显的独特性批判与尖锐性反思的特征。由于社会时代的发展，不仅是贾平凹，就是其他作家如高晓声、莫言、阎连科、刘震云、张炜、王安忆、韩少功等等，就连包括所谓的先锋写作的余华、苏童等一大批当代富有成就的作家，在对鲁迅乡土文学叙事传统进行承继的基础上都有着新的发展。这正如从传统乡土文学叙事转向新乡
土叙事一样，对于国民性的批判也就自然地会出现新的思考。
一、乡土叙事中国民性批判主题的承续
自鲁迅创建国民性批判以来，在中国乡土文学书写中有一批作家对国民性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与改造。在中国当代作家中，贾平凹对鲁迅国民性批判的承续尤为明显，无论是《土门》《废都》还是《秦腔》，或多或少都有国民性批判的因子。
而贾平凹的中篇小说《阿吉》与鲁迅的中篇小说《阿Q 正传》，从作家的创作观念、人物形象的塑造、国民性批判的程度上都存在极大的相似性。这是贾平凹在乡土叙事建构中对鲁迅的国民性批判呈现出的最为明显的历史承续迹象，正如作家在接受媒体采访中谈到《阿吉》的写作动机一样：
我写《阿吉》肯定受鲁迅的影响，所以人名也用了“阿”字。人性中的劣根如笼中的狮子，贫困常常使笼格腐烂。常言说人富了就温柔，人穷了便使强用狠。
二十年前我写商州的故事，有人指责我是把农民的垢甲搓下来让农民看，我现在仍在搓垢甲，这垢甲已不仅是农民，有城市人，也有知识分子，当然包括我自己。我现在居住于城里，目睹着市政府经年用力？最大的工作是解决交通拥挤而扩张道路，就感叹这都是为富人着想啊，因为富人有小汽车。但想一想，所有的富人都是由穷而富的，一部分先富起来方能带动全部人的富裕。
关心农民，不一定就以农民的眼光看待一切，但在努力使全社会富裕的过程中，许多问题没引起警惕和解决。现在，我们说培育民族精神，提高国民素质，这是全社会的问题，其中要富裕，要教育，也要做人性缺陷的修补工作吧。
从作家的自述中可以看出，贾平凹的乡土叙事，尤其是《阿吉》的文学叙事明显受到了鲁迅的深刻影响，在相当程度上存在模仿的痕迹。贾平凹在承续鲁迅国民性批判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思考：在新的社会时代背景下，做出的是更为切合当时社会时代精神价值的国民性批判。贾平凹“把农民的垢甲搓下来”的叙事与鲁迅的“揭出病苦，引起疗效的注意”一脉相承。且不论贾平凹乡土文学叙事中对鲁迅有多少新的拓展，就刺痛国人的魂灵而言，也是具有其价值意义与独特贡献的。
阿吉于文化精神上是“阿Q”在过去将近一个世纪后21世纪初始的复活。在阿吉的身上，依然存有“阿Q”式的恃强凌弱、自欺欺人的带有虚无英雄主义色彩的幻想性格，是一种扭曲了的、不健全的心理“变态”。作品中有一段叙述极为典型：“阿米是村里的上门女婿，阿吉没进城前就眼里没有他。婚后的第二天，牡丹引着新夫阿米来给本家子各户认门磕头。到了阿吉家，阿吉问：‘贵姓？’阿米说：‘免贵，姓米。’阿吉就笑了。阿米说：‘大哥的大名？’阿吉说：‘说了嫌你怕怕哩！’阿米说：‘莫非大哥叫老虎？’阿吉说：‘老虎倒不是，叫鸡，往后你不要惹了我！’从此阿米果然害怕阿吉”。阿米何以怕鸡呢？因为阿吉是一只好斗的公鸡。阿吉这种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心理性格与“阿Q”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都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性格，以期取得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安慰，这是否是一种狂妄自大的带有病态心理具有虚无英雄主义色彩的妄歌呢？基于此，可以做出这样一个基本判断：与其说是贾平凹受鲁迅对国民性深刻揭示的批判影响，不如说是“阿Q”式的国民性依然存在。
不仅如此，阿吉身上的“奴性”意识比“阿Q”并无多少改变。阿吉在阿米、小安面前耀武扬威，甚至在有的人面前使狠耍横，对于已经改变了或者正在改变着生存境遇的人极尽嫉妒之能事。但在领导面前、在城里人面前却是一副奴才相。在乡政府见到县上领导，看到“领导原来是个白胖子，这让阿吉和阿米肃然起敬”。这是领导的威势所致，亦是中国几千年农民，乃至所有的平民百姓怕官惧官而形成的“奴性”心理的表现。更耐人寻味的是作品结尾的叙事：“阿吉在火车站东边的席棚里，他对来收管理费的人说他名字叫鸡，左边一个又，右边一个鸟的鸡。”在城里人与城市管理者面前，阿吉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阿Q”不仅在赵太爷面前抬不起头，就是在假洋鬼子的哭丧棍下也是一败涂地，尤其是见了县太爷就身不由己地下跪。因此，阿吉与“阿Q”在当官者面前具有软骨病与胆小退缩的萎缩病，甚至可以谴责他们这种缺乏主体性、平等观念、自我意识的“奴性”生存状态。但是需要追问的是：阿吉与他的祖师爷“阿Q”为何会如此呢？为何都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阿吉式的农民百姓见了当官的还是如此呢？我们身上难道就彻底根除了阿吉式的精神软骨病吗？
二、国民性批判的“裂变”
《阿Q 正传》对国民性的批判主要是通过“阿Q”这一艺术形象的典型塑造而完成的。有关“阿Q”这一典型艺术形象及其鲁迅对“国民性”批判的研究已经很多，故不再赘述。在此主要解析贾平凹笔下阿吉这一艺术形象体现了怎样的国民文化心态与性格，进而析理阿吉与“阿Q”在文化精神上的内在关联性与发展嬗变性。
阿吉是一个生活在中国社会转型时期无父无母的青年农民。作家不去叙说他的父母祖上，显然是一种有意而为的叙事策略：无父无母，自然失去了人类情感关系中最为重要的亲情，缺少了一份人生最为重要的由血缘亲情这一纽带所带来的温暖。但他似乎比“阿Q”的“出身”要好一些，有一个名叫阿狗的兄长。从作品极为简略的叙述可知，兄长阿狗虽然对他还算有一份亲情与关怀，父母刚过世，兄长“发誓说他卖豆腐也要供弟弟念完高中念大学。可是阿狗一娶了婆姨就听婆姨话了，分家另过，搬到小站卖豆腐了。”从此阿吉便与兄长嫂子断绝了来往。从亲情角度来看，阿吉的生命存在实际上是一种处于无家人关照或者约束的自由自主状态，走上了人生的孤运——孤立独行、无依无靠的人生道路，亦在暗示阿吉“背运”的初始原因。他似乎成为一个“游魂”，处于一种自我“放逐”的人生状态。正因为如此，他的心理性格就会与常人不同，常常以一种“非正常人”的方式去走自己的人生道路。不论是离乡进城，还是离城回乡，或者说是最终再一次离乡进城，可以说都是无所牵挂的。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安顺的，具有一种极强的破坏性。
可见，阿吉与“阿Q”的不同之处在于：阿吉的离乡进城——告城——返乡——再次进城等行为因其具有一定的文化修养虽也是生存环境所迫，但在行动的决定上还带有一定的自主性；而“阿Q”是一种非自觉状态。阿吉是在社会历史转型中寻求一条自我解救的路径；而“阿Q”则是纯粹的自然生存方式的适应，就连他的革命也是一种盲从。阿吉属于不安顺的一类人物，天不怕地不怕，正如作品中所述：“我是咬哩，可我有个原则，以势欺人的我咬，村盖子我咬，别人不敢咬的我咬，别人咬不动的我咬，你说不能咬的我偏咬”。在新的历史境遇下，贾平凹对阿吉的叙事较之“阿Q”，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性：“阿Q”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因而在历史转型的情境下，也就成为中国社会历史转型中的一只懵撞的苍蝇。
贾平凹对阿吉改名的叙事亦是具有意味的，呈现出在世纪之交的大背景下所表现出的独特的历史转型性。“阿吉原名叫阿鸡，从城里打工回来后村人才知道他已经改名了。城里人将妓女称做鸡，这使初次进城的阿鸡很没体面。虽掏了五元钱在环南十字路口的卦摊上求了个‘吉’字，但字改音未改，仍被人瞧不起。”由“阿鸡”到“阿吉”体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愿景。阿鸡改名为阿吉后得到了村民的尊重，这尊重背后隐藏的是阿吉进城后发财了，改变了身份。当人们发现阿吉并未发财时，对他的态度在相当程度上又恢复了以往。这一点与“阿Q”从城里回来受到人们的尊重没有二致。在这里，我们更关注的是阿吉改名的隐喻意义。与其说是为了改名，不如说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社会生存境遇，当然其间也包含了一种自我心理精神上的满足，虽然这种满足带有极大的虚妄性。与“阿Q”相比，这自然有着某种相通性，同时又存在着差异。
“阿Q”究竟叫什么，不得而知，更为重要的是他不许姓赵，是对其社会生存名分的一种剥夺。“阿Q”从未想过要改名，只是回归自己的真实姓名而已。阿吉并没有人剥夺他的姓名，而是他自己主动改名。背后的隐喻意义是“阿Q”没有生存的名分，而阿吉虽然具有生存的名分，但由于太过低贱因此试图改变自己生存的社会名分。于此，是否还具有更为深广的叙事意味呢？乡下人社会身份的认同首要的是需得到城市的认同，改变身份也是改变自己乡下人的文化身份，城市及其文化成为一种参照。改名但实际生存境况并非发生本质的变化，也就是其社会身份并无变化。这中间有着自我满足、自欺欺人的意味。这些心理精神特征，具有极大的社会与文化的概括性，也是至今依然存在的一种国民性性格。
阿吉正如贾平凹所言：“他是小人，又是有才的，而且太能活，很多卑劣的事情都以神圣的面目出现了。”在两家争夺水渠工程的修建中，阿吉凭借自身的计谋与“才干”赚到了一千一百元。不仅如此，阿吉还凭借自己的智慧或者狡诈，让阿米与小安见了得胜不停地说：“叔，你咋啦，脸色这不好！”“你也买些好东西吃，瞧瘦成啥了！”明明是在造谣生事，无中生有，虽是因嫉妒而生的龌龊之心的作祟，但却是以似乎很正派的关心别人的面目出现。阿吉的这种心理心态具有其现实的生活基础，所反映出的一种忌富的心理亦具有历史文化渊源，这是在中国历史文化温床上生长出来的“恶之花”，不也是国民劣根性之一种吗？但是比较来看，阿吉应当说比“阿Q”更加机警、智慧。
阿吉身处的社会环境不是革命时代，而是改革时代。革命是一种以完全剧烈的对抗方式来重构社会结构的意识形态，而改革则是一种以比较温和的方式在并不改变社会基本结构的基础上进行嬗变、调整的社会形态。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吉就没有以革命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社会地位的想法。在阿吉因编排乡领导而被乡长训斥，从此失去在龟兹班的营生之后，在“自己家里骂乡长，骂阿财，骂栓子和圆圆”之后，竟然骂了一句“文化大革命，我×你妈！”当阿米说他骂错了：“文化大革命惹你了？咱那时还穿开裆裤哩。”阿吉说：“我骂它怎么就不再来啦？！” “阿Q”处于辛亥革命时期，他是被迫卷入这场革命的，而且是糊里糊涂地被杀掉了。而阿吉就是连“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事件也错过了，所面对的是社会的改革而不是革命。也正因为是改革，阿吉似乎无了用武之地。但是，如若遇到辛亥革命或者“文化大革命”这样的革命时代，阿吉的命运结局又当如何呢？无非是“阿Q”或者霸槽式的下场结局。由此可以看到，一方面改革限定了阿吉革命的心理；另一方面也在说明阿吉式的具有革命意识的人依然存在，或者说于社会历史转型时期社会中依然潜伏着革命的因子。也正因为这次社会历史转型是一次改革，故此阿吉在再次失去生存条件（被赶出了龟兹班）之后并没有像“阿Q”或者霸槽被杀头，而是再次去了城市。
三、贾平凹对“国民性”批判的贡献
阿吉与“阿Q”既有相通之处又有变异之处，这种相通与变异主要表现为贾平凹与鲁迅所处的社会时代背景不同，使得作家对人生、命运、时代、社会思考的侧重点不同。因此，有论者指出鲁迅“笔下寂寞的乡间，诗意的存在寥寥，破败与灰色把人的世界罩住，一切如旧，民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阿Q 的命运表面与辛亥时代的氛围有关，细看起来确是历史惯性的延续，那一切不过是游民存在的新式形态，只是罩上新的革命时代的词语罢了。” 从这个层面而言，贾平凹的国民性批判相较鲁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变化：贾平凹用更为丰润的笔触叙写出了生活在这个时代下小人物的“病态”命运与生生不息的“呐喊”，这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奋斗、拼搏的力量。
整体来看，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上，两位作家走的路子也是同中有异。相同或者相似之处在于“阿Q”的“从中兴到末路”与阿吉的“告城返乡——再次进城”不是单线索的叙事，而是把主人公置放于多层次、多侧面、多角度的“小故事”中交叉进行的。正如“阿Q”的故事可以从多种角度进行解读一样，阿吉的所作所为、种种行迹亦是蕴含有大山一样的丰富性。但对于这一人物形象的树立，二者之间有明显的差异：鲁迅是以反讽的杂文风格加以主观意图进行刻画；而贾平凹则是更多的让主人公自己对话、自己表演，以一种脱离在场叙事的旁观者身份进行描述。在艺术特色上，二者的共同之处都是悲喜剧夹杂，但都以悲剧而结局。“阿Q”凸显的喜剧因素是作者直接、干练、精当的反讽叙事手法，甚至表现出极为明显的滑稽剧的特质；阿吉凸显出来的喜剧因素则是作家赋予主人公更多的主体性与独立意识的带有自我表演性质的隐性叙事手法。贾平凹的叙事就犹如海绵中藏着针刺，看起来柔和而内里却暗藏杀机。
贾平凹曾说：“鲁迅好，好在有《阿Q 正传》，是分析了人性的弱点，当代的先锋派作家受到尊重，是他们的努力有着重大的意义。《阿Q 正传》却是完全的中国的味道。二十多年前就读《阿Q 正传》，到了现在才有了理解，我是多么的蠢笨，如果在分析人性中弥漫中国传统中天人合一的浑然之气，意气氤氲，那正是我新的兴趣所在。”
从这段贾平凹的自白中，就可看出贾平凹对鲁迅的国民性批判是裂变式的继承，这正是贾平凹的贡献之处。
四、结 语
《阿吉》与《阿Q 正传》是两个时代中文学创作的一种遥相呼应，这种创作意图上的切合与关联所蕴藉的意义，就是论者论述的结点——国民劣根性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表达，或者说是现代文学自救方式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表达，而这种现代文学的自救方式即是文学自治思潮。所谓文学自治思潮是“以现代知识体系、现代学科分类原则为基础，与美学学科的确立、审美独立意识的产生以及狭义‘文学’概念的出现相生相随而兴起的一种文艺思潮，是文学观念从古典形态变为现代型的一项标志性内容。它突出文学的本位意识和审美特征，视自身艺术规范的建设和发展为文学活动的中心和正格，相对排斥文学与外部世界的关联，但它追求自由、坚守独立、张扬个性的审美精神仍然维系着文学的文化维度和人生关怀。”
鲁迅对国民性的批判武器是文化启蒙思想，基本是以西方现代文化思想作为参照标准，站在知识分子文化思想启蒙的立场上将温情隐藏起来，用解剖刀毫不留情地挖出病痛，决绝而犀利。贾平凹对国民性的批判除了关注社会现实，具有历史文化视野之外，特别强调从“人”出发来解析现实与人们的文化心理性格，致力于开掘融会于人性、人情之中的现实、历史、文化、心理、性格等的内涵。这与五四时期鲁迅一代知识分子的文化启蒙思想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鲁迅在叙事上表现出强烈的思想统摄性，以强大而深刻的思想统括总领其文学叙事，犹如石砌的墙壁坚硬而厚实，虽然经历了近百年的磨砺依然具有强大的艺术生命力。贾平凹的叙事更为自然、丰腴、充盈，于细实而空灵的生活细节叙事中不留痕迹地熔铸了他的思想思考，因而更具艺术的情致与韵味；尤其是对中国古典文学艺术思维与文化精神的融会贯通，使得他的乡土叙事更具有古典诗意境与情怀。借用王德威先生的话说，就是更具抒情性。
作者简介:潘靖壬，商洛学院中文系2010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韩鲁华，商洛学院人文学院客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