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臻品悦读

05 都市与哨所的距离（系列）·杨晓敏

10 大 哥·袁炳发

故事掠影

12 苏小童的夏天·姚 讲

14 长发飘飘·陈 毓

17 调 试·申 莉

19 悟·寇 莉

20 花 剪·喻永军

22 心灵扶贫·朱晓琴

24 追梦的孔雀·王明新

26 礼 物·李欣如

28 乘着春光，向往远方·石 林

天下大同

31 “许多鸭”还在习惯了当看客·鱼在洋

34 一朵花，迎风盛开·王 叶

36 发现生活微小之美·张晓倩

38 咱家的燕子又回来了·程玉宇

40 枯之荷·杨贤博

43 山 行·孙 荣

45 寂寞的老鲁·谈世根

47 老 屋·王李聪荣

49 老万跨越13个代沟的爱·王曼竹

53 说给影子听·徐晨宇

55 待到山花烂漫时·赵丽华

57 猫是厌世者·马睿华

61 逆风向前的人·张 咪

创意写作

62 中国古代文人的情怀·惠军明

67 岁末将至敬颂冬绥·温宇婷

69 路·韩宇哲

71 喜 你·杨 艳

72 母亲的心·洪 莉

75 食之道·张金龙

78 独爱一树梨白·黄 蓉

长短书

以诗战“疫”

79 缓 释·南书堂

80 春天一直都在·刘剑锋

81 无 题·钟仁安

82 春 祭·方东明

83 樱 花·郭 涛

84 这个清明太沉·郝 臣

85 空城的空（外二首）·申丹红

87 熊英琴的诗·熊英琴

88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潘靖壬

短诗小辑

左 右 张军锋 郑学良 姚阳辉 庞 媛 冀卫军

雪 铓 冯果果 雨 人 徐祯霞 李 李 袁 好

陈伟红 陈瀚乙 陈典锋 张 洁 闲 云 挚 桦

薛红卫 秦建荣 陆小红 周丹军 裴祯祥 闫小燕

管朝莉 刘 杰/92-114

文艺纵横

115 《公牛》的现代性叙事探微·秦 俑

118 存在之疼—贾平凹小说《极花》的存在主义解读·李 波

商洛文苑2020年第1、2期内容

 

 

卷　首

 

　　这个春天，饱受严冬蹂躏，来得举步维艰。尽管鸟儿在树枝间欢叫；报春花、李花、梨花、桃花、樱花，所有花树次第开放，但人们的心却感觉不到以往的温暖。从去年深冬开始，新冠病魔从天而降，病毒肆虐，使得湖北武汉及全国所有人身陷囹圄。

　　无常是一个不速之客，它不请自到，给人类带来无妄之灾。

　　瘟疫是人类幸福的黑暗面，它比战争残酷，比地震和海啸更具摧毁力，应该永远接受人类的诅咒。

　　病魔是人类难以克服的困境。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对病毒肆虐人类，残暴地折磨人们的生命，毁灭人们的生存意志，我们感受到了太多的心酸与感动：那么多的人负重前行，那么多勇士用身躯，筑起了一道道健康的长城，不眠不休地奋战在抗疫一线：冲在最前线的白衣天使，将背影留在越来越明朗的春光里的逆行者，坚守岗位的军人，不计报酬的志愿者……

　　他们在用爱的力量战胜苦难，战胜困厄。

　　苦难都是类似的，所有灾难是相同的，人们在苦难和灾难面前，才能如此团结，心灵上如此统一。

　　每一天诞生的英雄，令人泪奔，每一天出现的数据，让人不忍卒读……悲叹之余，我们身处后方的人似乎完全爱莫能助。

　　值得欣慰的是，另一种“花儿”也在这个春天里悄悄绽放，开得漫山遍野，无边无际，来如星火，光照人心——那就是人类的灵魂之花——诗歌。面对疫情，人类的意志不曾消减，无助的诗人们没有缺席，他们勇敢地拿起手中的笔，以笔为援，同心战“疫。”

　　为抗击疫情，歌颂英雄，我们本期的《商洛文苑》专门推出以诗战“疫”栏目，以展示我校师生和商州本土诗人情系疫区，心系武汉的人文关怀。

　　阴霾终将散去，阴霾已经散去，我们虽然已经走出宅门，共享青山绿水，拥抱美丽的春景，但也要痛定思痛，因为这个威胁着人类幸福的魔鬼始终存在，人们没有理由盲目乐观，更没有理由肆意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我们要用爱去抗争、去防御，以顽强的勇气争取美好生活。

　　有人说，瘟疫是上帝带给人类的惩罚。尽管这种说法有些宿命，但它也是一块警示牌，从某种程度上也在提醒着人们心存敬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春天是一个使者，它带来了大自然盛夏无敌的军团；暴风雨和骄阳的轮番轰炸，定会摧毁所有的阴霾与妖孽，还给人们一个无比丰盈、无比美好的秋。

——编者　　

2020年第1期（总第11期·春夏之卷）

 

 

主　　管　商洛学院

主办单位　商洛学院人文学院

承　　办　商洛学院文学创作中心

 

 

顾　问

尤西林　段建军　韩鲁华　

 

编　委　会

主　　　任　范新会

主　　　编　张文诺

副  主  编　马英群

执 行 主 编　陈　敏

编辑部主任　李　波　潘靖壬

编　　　辑　林震飞（实习）　徐　莎（实习）　杨　艳（实习）

 

美术编辑　陈汉生

设计制作　德高传媒印务有限公司

印　　刷　陕西东帆印务有限公司

投稿邮箱　slxywxczzx@163.com

刊　　号　（商洛）2019-SY011

　　　　（内部刊物　免费交流）

目录

 

臻品悦读

 

05　都市与哨所的距离（系列）·杨晓敏

10　大　哥·袁炳发

 

故事掠影

 

12　苏小童的夏天·姚　讲

14　长发飘飘·陈　毓

17　调　试·申　莉

19　悟·寇　莉

20　花　剪·喻永军

22　心灵扶贫·朱晓琴

24　追梦的孔雀·王明新

26　礼　物·李欣如

28　乘着春光，向往远方·石　林

 

天下大同

 

31　“许多鸭”还在习惯了当看客·鱼在洋

34　一朵花，迎风盛开·王　叶

36　发现生活微小之美·张晓倩

38　咱家的燕子又回来了·程玉宇

40　枯之荷·杨贤博

43　山　行·孙　荣

45　寂寞的老鲁·谈世根

47　老　屋·王李聪荣

49　老万跨越13个代沟的爱·王曼竹

53　说给影子听·徐晨宇

55　待到山花烂漫时·赵丽华

57　猫是厌世者·马睿华

61　逆风向前的人·张　咪

 

创意写作

 

62　中国古代文人的情怀·惠军明

67　岁末将至 敬颂冬绥·温宇婷

69　路·韩宇哲

71　喜　你·杨　艳

72　母亲的心·洪　莉

75　食之道·张金龙

78　独爱一树梨白·黄　蓉

 

长短书

 

以诗战“疫”

79　缓　释·南书堂

80　春天一直都在·刘剑锋

81　无　题·钟仁安

82　春　祭·方东明

83　樱　花·郭　涛

84　这个清明太沉·郝　臣

85　空城的空（外二首）·申丹红

87　熊英琴的诗·熊英琴

88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潘靖壬

 

短诗小辑

　　左　右　　张军锋　　郑学良　　姚阳辉　　庞　媛　　冀卫军

　　雪　铓　　冯果果　　雨　人　　徐祯霞　　李　李　　袁　好

　　陈伟红　　陈瀚乙　　陈典锋　　张　洁　　闲　云　　挚　桦

　　薛红卫　　秦建荣　　陆小红　　周丹军　　裴祯祥　　闫小燕

　　管朝莉　　刘　杰/92-114

 

文艺纵横

 

115　《公牛》的现代性叙事探微·秦　俑

118　存在之疼—贾平凹小说《极花》的存在主义解读·李　波

都市与哨所的距离(系列)

◎杨晓敏

 

报复的缘由

　　　　

　　一名军人从遥远的雪国里下来，徜徉在这座曾使他梦绕魂牵的西南繁华重镇。

　　他皮肤黧黑，面部粗粝，干裂的嘴唇嚅动着，用略带神经质的、野性十足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闹市。

　　面前是一家扑朔迷离的商店。商店里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快节奏乐曲和无数盏梦幻般的彩灯，吸引着路人的魂。军人的记忆神经被蜇痛了，他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你们，谁是……经理？”他毫不忌讳顾客们的惊诧视线，用指关节嘣嘣地敲击着柜台玻璃，边吼边搜索枯肠，调动那些拗口的怪诞字眼。

　　手摇羽扇的胖经理蹒跚而来。

　　“哦，是……解放军，什么事？”

　　他一沉吟，对，就是他，眼泡下耷拉两条小肉坠儿，说话时双耳会像驴一样摆动，没错，他揶揄似的问：“我有美金，你肯给我擦屁股吗？”完全是一副寻衅的口吻。

　　经理愣了。当认定军人不是在开玩笑时，他把扇子啪地一按，鄙夷地瞥过一眼，挖苦说：“你是不是让每月45斤大米填饱撑着了？有钱就买东西，没钱，别站这儿当丧门神！瞧你们这些当兵的穷酸样！”

　　“混账！”军人从心里暗暗骂道，“果真如此。”他黑红的面孔一阵痉挛，几乎扭曲变形了：“哼，今天我就是来让你见识见识当兵的！”抬手把黄挎包砰地撂在柜台上，眉宇间两道寒光掠过，手一指，说：“把那尊雕像拿下来。”

　　“干什么，你……想撒野？”经理怵了。

　　“少废话，我要买它。”军人直盯着经理。

　　身材臃肿的经理无奈，不敢不拿给他看，只好悻悻地拉过一条凳子，晃来晃去踩着，把货架高处的塑像取下来。看着他笨熊般的模样，军人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嘲弄意味。

　　“多少钱？”军人问话时根本不看对方。

　　“15元8角。”

　　“给！”军人不动声色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顺手抓出一大把纸币放在柜台上，全是1分、2分和5分的面值。经理皱眉数了几张，蓦地，一股令人恶心的怪异味道，从纸币上扩散开来——这是藏区的特色，沾满酥油的纸币在燥热的空气里骤然会发酵出浓烈的膻腥味。经理连咳几声，嗅手，几欲呕吐，慌乱地掏出手绢捂在鼻子上。“快数，别磨磨蹭蹭的。”军人的声调寒森森的，冷酷极了。说着又抓出一大把纸币，仍是同样的面值。面对经理的窘态，军人惬意地导演着这场恶作剧。

　　“去年……”军人压低声音说，“也有一个当兵的在这里买这尊雕像，为了那个外国佬的几块臭美元，你说什么都不肯卖给他。”经理听着，数钱的手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军人又说：“如今，他已经死了，是你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间的，懂吗？”

　　有一天，排长巡逻归来，对裸露上身在牛粪火旁抹澡的军人说：“你体形健美，肌肉发达，真像米开朗琪罗雕塑的壮士大卫。待我下次休假时，一定买个大卫像送你。”后来，排长休假时，途经繁华的都市，却在一座霓虹灯闪烁的商店受辱。大卫像放在货架高处。经理正忙不迭地数着一个老外的美金。数完钱后又像哈巴狗似的应酬不休，根本不愿搭理这个黑不溜秋的西藏兵。排长不善言辞，两句话没说完，经理的耳朵竟像驴耳般扇动几下，眼泡下的小肉坠一颠一颠，说：“穷酸大兵，真不识时务，我偏不卖给你。”排长当天启程返藏，后殉职雪域，为此抱憾终生。

　　想到这儿，军人的眼圈红了，对面前的胖经理说：“今天就不再难为你啦，经理先生，价钱我去年就记在心里了。”军人把塑料袋反过来，哗的把纸币全部倒光，又阴沉地教训道：“以后，对当兵的客气点，拜拜。”说完抱起塑像，转身欲走。

　　“你——”经理气急败坏，双耳急剧扇动。

　　“怎么？”军人眼中的两道目光逼过去，经理感到一阵寒战。“怕钱不够？不是。哦，还没问你，这玩意儿叫什么？”军人指指怀中的塑像。

　　“叫米、米罗……”经理没提防军人还有这一手，羞怒地回头去查看标签。

　　“谅你也不知道！听着，这是古希腊雕塑的英雄，米开朗琪罗创造的大卫像。别整天只知道赚钱，一头钻在钱眼里拔不出来，没事，学点别的什么！”

　　经理发蒙，目送他扬长而去。

 

限　度

　　　　

　　无轨电车是闹市的宠儿，刚停稳，人们蜂拥而上，全失去等车时的矜持。

　　车厢挤得几乎要爆炸了。

　　军人最后上车，晃晃身子，舒一口气。

　　车终于启动。

　　军人刚抬起头准备买票，便撞上身前一位姑娘火辣辣的目光。他耸耸肩，莫名其妙，背紧贴着车门。姑娘愠怒了，说：“当兵的，规矩点。”那声音表示她厌恶极了。

　　刷——车上几十道目光利剑般射过来。他觉得浑身顿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当兵的”，显然是说自己了。

　　他最听不惯这种声调，见不得如此冷漠的眼神。瞧那姑娘，身子竹子般修长，脸盘鲜花般娇艳，超短裙，高胸脯，随着电车行驶中轻微的波动，挽在秀发上的蝴蝶结翩翩欲飞。多美呀，跟画报上的差不多，哨所的墙壁上就有一张。战友们在雪山上找不出适当比喻，就说她美得像牛粪火一样，令人感到温暖。军人忘记了眼下的处境，快活地打量起面前这个美丽的精灵，内心深处唤起一股久受压抑的青春欲望冲动。

　　“你——流氓！”精灵变成妖魔。只见姑娘纤腰扭动，素手一扬，樱口骤开，响亮的字眼和耳光合奏成绝美的乐章。

　　他一捂脸，天旋地转。

　　“哼，还不松手。”姑娘余怒未消，高傲地把头一偏，脑后的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竟从军人的胳膊下荡起。“原来是为这个！”他反而冷静了，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以极大毅力控制着几乎失衡的心理。突然，他猛地向一旁挤去，那力量大得惊人。人墙纷纷倾斜。——众人看到，那条漂亮的长辫子根本不是抓在军人手里，而是悬在空中荡悠着穿过军人的腋窝，辫梢紧紧地夹在门缝里。

　　嘘——满车哗然，口哨骤响。

　　姑娘惊呆，羞惭……鲜花枯萎了。

　　“对不起，同志，您……您也打我……耳光吧。”

　　军人下意识地揉揉发烫的面颊，两道寒光锋芒般刺向那惹人爱怜的俏丽人儿——她沮丧的面孔依然楚楚动人，双睫下垂，鼻尖渗出一层细碎的小汗珠，光洁柔润的脖颈上，似乎能看见血在肌肤下的血管里流动。透过薄如蝉翼的猩红短衫，两座隆起的丘峰在橙色的海绵乳罩里，不安分地颤动……战友们对墙壁上的画像是怎么说的，就冲咱中国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得在雪山站岗……他咬咬牙，呼地抡起拳头。

　　人们目瞪口呆，姑娘恐惧得几乎畏缩了。这拳砸下来，不打扁她呀。定睛看时，拳头停在空中，正五指张开变成蒲扇，满掌老趼泛起，指甲凹陷，站在高处的人，惊讶地发现他那头黑发的头顶部位，已有一片不小的秃顶——这都是严重缺乏维生素造成的炎症——不好，那手掌落下来了，姑娘痛苦地闭上了泪眼，显得更加娇媚迷人。人们待要劝阻时，那手掌竟被控制得像慢镜头一般轻柔，军人因刚才剧烈抽搐显得生硬的面孔也变得极其温和，甚至夹杂着些许年轻人的羞涩，俊美的嘴角调皮一翘。这绝对是具有男子汉魅力的。蒲扇般飘落的大手，不，准确地说，是仅仅伸出一根拇指，在姑娘花朵般艳丽的脸颊上，轻轻滑抹一下……

　　仅此而已。

 

裸　浴

　　　　

　　窗外投射进来柔和的光线，溟濛迷离。热气蒸腾起乳白色的雾状颗粒一，充塞其间，人若隐若现。

　　军人长时间挺立于淋浴头下。滋滋有声的水线像音乐，溅落皮肤上令人痒酥酥的，从心灵深处轻微震颤，继而产生幻觉，产生愉悦欢畅的快感。五年了，他在那座连鹰也飞不上去的雪山哨所，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赤裸地站立片刻。每当巡逻回来，即使在牛粪火旁用热毛巾擦几下身子，也要把上半身与下半身分开进行。

　　感冒在西藏是个吓人的字眼。假若谁带着感冒到西藏来当兵，说不定几年后会带着感冒退伍回家。

　　又一遍打上肥皂。揉搓。洁白的皂沫把他粉刷一新。他想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一定像一座活动的雪山，手指划过的滑腻肌肤是冰岩。他沉浸于既兴奋又疲倦的状态。

　　哗——雪山融化，显现出坚实的岩石。排长说他像大卫。全裸的男人体现无与伦比的雄性美。

　　握拳。双臂向上弯曲成90度。两腿下屈。昂首扩胸。他鼓足内力连续做完自编的健美体操，只见全身筋脉勃张，强健的男性电磁波似乎哗然扩散，凸起的肌肉与绷紧的骨骼显示出“业余登山运动员”沉静蕴含的力。胸肌、三角肌以及腹肌凝聚一团，富有弹性——一片有角有棱、波峰浪谷的山峦轮廓。

　　他曾在哨所里坚持雪地打拳，把两大块石头捆在木棍上练举重，以不懈的体育锻炼来延缓高原对青春残忍扼杀的速度。

　　在那偏僻荒漠的雪域里，只有银龙起舞的鹅毛大雪，只有铺天盖地的季风，只有灼人皮肤的强烈紫外线。他们的哨所就在界桩不远处，那地方海拔4900米，连空气里的氧气都不够吃。哨所每年有五个月的时间要到河里背冰化水吃。雪地拒绝“绿色植物”，连草也长不过八寸。过春节时，哨所会从200公里外的团部，弄来一些大葱或者胡萝卜……不过，牛粪火挺旺的。

　　他是五年来第一次从雪国里出来，看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能在这么宽敞温暖的地方冲澡，他很高兴。

　　再换一种姿势。双手向上作力举千钧状。——记得有次在边境巡逻，他攀上峭壁，准备搜索山洞。人刚到洞口，闷雷一声咆哮，里面突然蹿出一头棕熊，居高临下扑来。他反应灵敏，见躲避不及便猛然横枪顶住熊掌。熊嗥呜呜，大嘴里喷出的唾沫溅了他一脸一身。

　　战友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身体正好遮挡着熊的正面，无法开枪解围。山洞旁只能容下他一人，别人无法靠近。

　　人与熊僵持着。他的双臂酸疼，眼冒金星，丝毫不敢怠慢。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他在自己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大吼着发出全身积蓄的能量，拼命向上一推，掉转枪口就是一梭子……

　　深呼吸——放松肌肉，一任柔情蜜意的水珠姿肆滑过。他想起遥远的哨所，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幸福了。

 

飞扬的白纱巾

　　　　

　　舞厅是青春气息的发酵场。没有天，没有地，天地变态疯狂旋转。

　　军人呷着咖啡，注视着面前魔幻般的世界。

　　迪斯科亢奋刺激。——草滩上，涌来一川野马群。

　　灯光明灭变幻，连衣裙与牛仔裤无法裹住少男少女们急遽膨胀的力。

　　一位秀发上缠着白纱巾的女郎，弹击着鞋跟儿腾挪到舞池中心。所有的男性目光摇晃着，众星捧月似的转向这个诱惑的磁场。

　　真是个迷人的精灵。他欣赏她的舞姿。热烈奔放，妖而不媚，微微上挑的嘴角透出些许冷峻。白纱巾像一团燃烧的白色火焰……五年前，也曾经有过一个披白纱巾的姑娘，跟随在欢送新兵入伍的人群后面默默地观望。村口，他回首，那朵骄傲的“村花”终于被他胸前灼灼的光荣花征服了。阴电阳电砰然撞击，她含情脉脉，向他扬起一条白纱巾……

　　华尔兹井然有序。——湖面上，野天鹅忽扇着羽翅，轻掠波纹，缓缓升起。

　　五月。牦牛运输队的铜铃，撞响寂静的雪域。在哨所困了半年多的兵们，敲着盆、碗，欢呼雀跃，外加隆重的剪彩仪式——欢迎久违的“绿色信使”。一声“信来了”，会成为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他捧着她的来信，倚在草坡上，心脏加速律动。一行行隽秀的字迹，像小金鱼，摇头摆尾地遨游在他的心之湖泊。犹如焦渴的旅人，掬起清冽冽的泉水。他流泪了，说不清是嫌幸福来得太早还是太迟。牢骚、忧郁、寂寞统统一扫而光。

　　他开始幻想，追忆村口她飞扬白纱巾时的姿势。青春期。多情种。他写起回信必是中篇小说。一年的相思和明年的话儿，一半真实一半虚构。讲雪域上的趣闻，讲排长巡逻牺牲的事迹，最后竟莫名其妙地写上：“不知今宵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呢？我想我自己正在变成鹊桥上的一只喜鹊。”

　　慢四步潇洒闲逸。——暴雨歇息，荒山下的水沟里，曾逆流而上的鱼儿，翩跹游弋，悠然而归。

　　白纱巾仿佛一面旗帜，搅动舞池涟漪。入伍第三年时，他该请假。排长巡逻时，灵魂随着雪崩升天而去。他推迟假期。去年，副排长鸟一样飞入院校深造，于是他又继续服役。他想念她。

　　他千方百计从雪山下弄到哨所一盆吊金钟花。为保暖他把花儿罩在玻璃框中。吊金钟灼灼开放。每当看到它洁白的花瓣，他便会想起村口飞扬的白纱巾。后来，一位来哨所采访的军旅诗人曾为吊金钟题诗曰：雪山上唯一的常青树，世界上最小的风景区。

　　一年前，故乡秋雨暴涨池塘，淹没一位落水儿童，她轻轻一跃，水面涟漪扩散，托住一片洁白无瑕的白纱巾……

　　他捧出一张照片凝视着，眼眶蓄满泪水。今天，他回来了，可是村口再也不会飞扬那条炫目的白纱巾。

　　…………

　　然而白纱巾还在舞。

　　

　　作者简介：杨晓敏，河南获嘉人，曾在西藏部队服役14年。河南省作协副主席，曾主持编审《小小说选刊》《百花园》近30年，著有《当代小小说百家论》《清水塘祭》《我的喜马拉雅》《雪韵》《冬季》《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等，编纂《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中国年度小小说》系列等图书四百余卷。

大　哥

◎袁炳发

 

　　我刚开始是从南往北倒腾苗圃发家的。

　　倒腾苗圃有了原始积累，我又开了一家涂料公司。钱生钱之后，我进军房地产业，还开发了一个大型温泉度假村。

我的生意做的一直是顺风顺水，不到十年，我便成了县城的年轻首富。

　　我在距县城不远的二龙湖边上，给父母买了一幢别墅。我因生意上的一些事情，经常空中飞来飞去，在家的时候很少。为了照顾父母，我让大哥卖掉了他自己的房子，和大嫂搬过来陪父母。

　　事业家庭，井然有序，只有一件烦心事，大哥工作的单位裁员，科室搞优化组合，大哥被优化回家了。刚开始我是不知道此事的，是父亲电话告诉我，让我晚上回家一趟，说我大哥的工作出了问题，下岗了。

　　我问父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父亲说：快有一周了，你大哥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惦记。

　　晚上到家，见父亲、母亲、大哥、大嫂都在客厅里坐着。

　　我心里很慌，瞥了一眼大哥，心里一惊，这才几天，大哥的脸已经油光不见，脸窄成一条，眼纹骤添许多。

　　落座后，大嫂告诉我：你大哥单位裁员，搞优化组合，你大哥被优化回家了。

　　我说：大嫂，优化回家，落个清静，岂不更好！

　　大嫂说：老二，你不知道，回家后，浮动工资和各种补贴全没了，一个月少开很多呀！

　　我又说：大嫂，钱不是问题，每个月我给大哥补贴五千。

　　我话音刚落，大哥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说：老二，别有几个臭钱，说话就不讲真理！你知道吗？我们这次被优化回家的人，都是脚踏实地干工作的人，留下的全是会讲假话的人！

　　我说：大哥，你的话肯定是偏激一些。

　　大哥说：不信你去调查！

　　父母在一边叹气，我、大哥、大嫂都开始沉默。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外出办事，驾车路过大哥的原单位时，我看到大哥站在大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向他原来办公室的窗口张望着。

　　此时，已是秋季，风很冷地吹着大哥。刚到五十岁的大哥，就满头白发了。

　　望着瑟瑟秋风中呆呆站立的大哥，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此时，我恍然大悟，大哥是在留恋他曾经的工作呀！

　　我回到公司，立即让办公室主任给大哥安排一间办公室。我怕大哥推脱不来，电话里我强调大哥是来给我帮忙，抓一下公司的形象宣传，大哥这才答应过来。大哥来公司后，根据公司状况，帮我起草了一份万言企业文化理念。

　　时间久了，我发现大哥依旧闷闷不乐，经常望着窗外发呆。

　　我把大哥的情况和办公室主任讲了。

　　主任听后说：董事长，您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几日后，办公室主任向我汇报，说大哥的办公室重新安排了，带我过去看一下。上到二楼时，主任告诉我，大哥原单位的办公室是在二楼右拐的第二个门，我这次安排的也是二楼右拐第二个门。

　　主任推开第二个门，我进入后惊呆了：这间办公室几乎是和大哥原单位的办公室复制过来的一样，办公桌、办公椅、电脑、书柜等等，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包括窗台上放置一盆哥哥最喜欢的绿萝。

　　主任告诉我说：我到大哥的原单位实地调查过，大哥原来办公室三个人，办公桌进门左侧，这次安排的办公桌也是进门左侧，他对面同事是老张，右侧是年轻的小姜。老张和小姜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下周一过来报道上班。

　　我没有想到主任安排的这样周到，重重地握了一下主任的手，感激之情便尽在那一握之中了。

　　安排妥大哥的事情之后，我因生意上的事情，飞往南方。

　　半个月后，我从南方飞回。

　　我先到大哥的办公室，推开门，见大哥和老张、小姜正谈笑风生。连我进来都没有发现，依旧很兴致地谈笑着。

　　窗外的阳光照耀着大哥容光焕发的脸，那张脸又恢复了原来的光泽。

我的心情顿时舒朗起来。

　　作者简介：袁炳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1984年开始创作，至今已在《中国作家》《十月》、《大家》、《作家》《芙蓉》等国内外报刊发表小说数百篇，其中有多篇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转载。获黑龙江省文艺奖，小小说金麻雀奖。出版作品集：《弯弯的月亮》、《寻找红苹果》、《爱情与一个城市有关》《成人礼》、《血色花》、《隐蔽在河流深处》（人民文学出版社）等。有短小说作品被选入美国、日本、俄罗斯等大学教材及杂志。

苏小童的夏天

◎姚　讲

 

　　半个月前，苏小童经历了残酷的中考。按照父亲的规划:如果考上高中，就继续读书;考不上，就子承父业，随他一起进城挑担子卖鸡蛋。

　　很不幸，苏小童连分数最低的三中也没考上。第二天，他就去城里找父亲。门没锁，父亲也不在家。苏小童放下行李，就向着麻将馆走去。麻将馆里烟雾弥漫，苏小童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黑着脸的父亲。父亲也看到他了，连忙向他招手:“儿子，过来给老子抓两把，改改手气。”他很不喜欢父亲打麻将，因为这事母亲和父亲多次吵架，最终母亲负气离家出走了。

　　以前放暑假，他来城里找过父亲，随父亲一起去市场，有时会接过父亲的担子挑着走一段。但这次不一样，父亲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副小一些的担子，还分配给他一个小菜市场。

　　早上四点起床，四点二十准时出发，这样就算在路上稍微歇息，也能赶在六点半天亮之前到达目的地。这是肥皂厂外的小菜市，从天亮开始热闹起来，一直延续到八点左右，这里人买好了菜，收拾好就上班去了。小菜市就苏小童一个人卖鸡蛋，在讨价还价的喧嚣声中，苏小童很熟练地数鸡蛋、数钱、找零。市场上的人渐渐稀少，不忙了，苏小童就点三两小面加个酱肉包子当早饭。把肚子填饱了，再买上中午晚上要吃的菜，挑着担子往回走。

　　夏天的鸡蛋像阳光下的冰淇淋一样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坏掉。刚开始变坏的鸡蛋，表面看不出来任何变化，却难逃父亲的眼睛。周末，父亲会让苏小童和自己去同一个市场，将这些刚坏掉的鸡蛋用单独的小篮子装上，让苏小童提去卖，而且告诉大家，这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卖鸡蛋是为了凑学费。

　　独自卖了好几天的鸡蛋，苏小童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但他没打算忤逆父亲，还是照着父亲的吩咐，去了几百米远的小巷道，摆上装有鸡蛋的篮子，守着卖。偶尔有个人过来问，苏小童就告诉他，鸡蛋是坏的，让对方不要买。问的人就一脸复杂的表情，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下雨了。苏小童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父亲喊他收拾好篮子去躲雨，别把自己淋坏了，看病要花钱。他假装听不到父亲的话，直愣愣地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这件事在苏小童的内心深处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以前对父亲只是不喜欢，此刻却变成了怨恨。母亲不高兴父亲打麻将，所以离家出走了。想到这里，苏小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他开始筹划如何逃离，他用了足足一夜的时间来考虑自己如何才能周全地逃离父亲的魔掌。最后决定，用暑假时间挣钱凑够念高中的建设费，回到校园，绝不要子承父业!

　　第二天，苏小童照例挑着担子去肥皂厂外的小菜市卖鸡蛋，然后在市场安静下来的时候，找到便宜的农家菜，装进自己卖空的鸡蛋担子里，准备着下午用背篓背到大市场去卖晚市。这些菜卖相不好，但是价格便宜，加上是农家菜，所以还算抢手。

　　上午从市场回来，苏小童就从买回的菜里随便挑出一点做午饭。吃完饭，父亲午休了。苏小童向邻居大叔借了个陈旧但功能尚全的冰糕箱，背着冰糕箱就出去卖冰糕了。第一声叫卖是很难喊出口的，但是只要第一声喊出来了，后面再喊就不害羞了。

　　日子一晃就是八月底了。苏小童向父亲摊牌，说自己不想和他一起做生意，想回学校继续念书。父亲一脸的不屑，就你那点儿分数，还想念书?三中的分数线都没到。

　　苏小童默默不语，在那里数钱。很久他才将那一堆散钱数出来:四千六百二十八块三毛。

　　“这是我这个暑假自己挣到的钱，我打听过了，没到分数线念三中要交两千的‘建设费’，学费是六百八。剩下的钱，足够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看着小脸晒得如煤炭般的儿子，父亲润湿着眼睛良久，不知道说啥好。他打算歇业两天，专门护送儿子回老家。

　　要知道，后天就是九月一号了。

 

　　作者简介：姚讲，重庆人，现居北京。出版有小说集《80后男人档案》等。

长发飘飘

◎陈　毓

 

　　自古及今，哪有美女的头发是不好的。

　　你在夸我是美女？

　　你当然是美女，你美极了。

　　这是李云霓和丈夫亢大风的情话。

　　李云霓天生一头秀发，亢大风直言他就是先爱上李云霓的头发接着爱上李云霓的。有人纵然头发丰茂，却也扛不住时光如水涤草，左右流之，日渐稀少。三十八岁的李云霓仍是一头如瀑秀发，简直和十八岁时无有分别。如果李云霓的头发只是个浓密秀丽，那也不用多说，但偏偏，闪耀在这浓密秀丽之上，叫李云霓头发格外出众的，是她头发的色彩。亢大风还不是李云霓丈夫的时候给李云霓写情书，他是这么说的，我看见彩虹的时候就想您的头发是彩虹，但立即觉得用词不当，您的头发比彩虹更叫我惊讶赞叹，我看见孔雀，我看见热带海洋中遨游的鱼群，我看见雨林中雀跃的鸟儿，我都想起您的头发，但那遨游的鱼群，飞翔的鸟类和孔雀，它们的美还是不能和您的头发给我的悦目赏心比。是的，亢大风在情书里用的就是您。

　　等后来两人结为夫妻，亢大风再要赞美妻子的头发，努力把自己多年来难用语言说出的感受说分明，亢大风把李云霓的头发在自己的指尖盘桓又盘桓，说，李云霓啊，你知不知道面首是什么意思，为啥古人把好看的男人叫面首？亢大风自问自答：《词源》里解释，面，貌之美，首，发之美。面首就是脸和头发都长得好。

　　18岁的李云霓是护士，亢大风是医生。李云霓听见亢大风夸她的头发却不是夸自己，最初还有点不甘心，后来想，头发不是长在自己的头上吗？她从第一天认识亢大风，就知道他实在是个不善用语言表达的人，能用那么多句子给她的头发，很难得了。这样想的时候李云霓感觉到丈夫浓浓的爱情。

　　38岁，李云霓是护士长，亢大风已经是院长。各自效力自己所在的医院，偶尔的烦恼有点相似，开心也有点相似。他们慢慢长成两个很默契的人。而这一次，两人面对的境况，面临的抉择非比寻常，方向一致。

　　亢大风的单位要派医护人员出征驰援武汉，作为院长，传染科的高职医生，亢大风毫不犹豫，亲自带队。亢大风出发的那天特意嘱咐李云霓，不要送行，亢大风说，我俩心心相印，都俭省，都把精力省下来，力气要用在刀刃上。嘱咐李云霓，有空休息好，我们以此爱助对方。她当然理解，但心里还是牵扯鍪乱，毕竟疫情严峻，那么多医护人员感染，又是千里驰援。李云霓在屋子里控制着自己不乱手脚，她把他要带走的东西掂量了又掂量，要实用、要简洁，最后鬼使神差，她把自己去年秋天遵朋友之嘱切晒的橙子皮装成的一个橙子布袋装进亢大风的行囊。朋友寄来鲜橙，说橙子是直接从树上摘下就寄的，不打蜡。吃了橙子皮别扔，可以切碎晾干做个护袋，治疗颈椎最好。果然是她今生吃过的最好吃的橙子，橙子皮在厨房切，一屋子的橙香气，闻着真吉祥。沙发上的亢大风当即点评。

　　轮到李云霓的医院集结救援人员，李云霓积极报名，她的心思急切，恨不能拔腿就走。驰援武汉，她觉得于公于私她都不迟疑。

　　不用和谁告别，丈夫已经出发，儿子困在另一座城，她想起丈夫那句力气要用在刀刃上的话，不奇怪这带着口罩的一车人是如此安静。

　　丈夫比她早去一星期，那一周，只在他到达武汉的第一天给她发了个苹果的表情，那天她看电视，手里握着电话，于是立即回复一个拥抱的表情。往后，苹果会隔两天三天发一个来。她想着电视里每天看到的情景，不敢纠缠，唯回复一个拥抱的表情。一个拥抱，像是要把疲惫的人隔空撑住，叫他暂且有个可停靠的臂弯。

　　她和丈夫驰援的是同一家医院。她却无从打听他在哪里，更不知哪个白色身影是他，好几天之后，有一天她推着病人疾走而过，看见另一个背影那么像他，却不能停下来仔细辨认确切，擦肩而过，不能停留。

　　她忙得忘了自己，忘了丈夫。

　　丈夫出发那天，李云霓看见本单位医生群里讨论医生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数是1372个，等李云霓出发那天，她知道感染新冠肺炎的医生人数上升到1401个。看见那些数字，除了对彼此说“保重”，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就像战士听见前面的枪声，却依然要冲锋，就是这个道理。

　　李云霓换班下来，就赶紧看一眼手机，这一次，那个红红的苹果在手机里等候她多时了，李云霓喜极而泣，她赶紧发一个拥抱的表情，这次附加了一个红唇。李云霓再一次换班，却没看见手机里的那个苹果，顿感一阵心慌，呆了很久，眼泪流了下来，但她必须压抑，她忍住给丈夫打电话的冲动，而一旦她把身体从沉重的防护服里解放出来，她是那么地疲惫，她的双腿好像行走了一万里的路。

　　在指定给医务人员住的酒店里的那张床上放平身体，把双腿伸直，噢，还有把她像草捆一样捆扎的头发解开，让头发兀自散下来，她觉得整个自己要像烟一般化开了。她努力撑开眼皮，聚拢精神，支起身体，她给丈夫亢大风发出那个拥抱，头跌进枕头，立即陷入到黑沉沉的睡眠中了。

　　三个月后，李云霓所在的医院奖励在庚子年初参加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医护工作者。当台上走上一群头发如新草般的姑娘的时候大家给姑娘们热烈的掌声和善意的笑声。当长发飘飘的李云霓走上奖台的时候更大的掌声和欢呼声响了起来，人们像是要在他们头上的屋顶开一扇天窗，把天上的游云拉进来一起欢庆似的。

　　李云霓的耳边响起几个月前动员会上领导的声音：姑娘们，你们的长发穿防护服辛苦累赘，要剪短吗？剪短。有人回答。要剃头吗？剃。你呢，李云霓护士长。不，我宁愿自己辛苦一点，我不剪我的头发。

　　李云霓这一会儿觉得长发飘飘的自己能走上这个奖台真好。她能把一个长发飘飘的自己完好地送进丈夫亢大风的怀抱，真好。对了，她还要在下一个秋天再做一个新的橙皮布袋，亢大风说，橙子的味道闻着吉祥。

　　

　　作者简介：陈毓，做过公务员、广告策划、电视编导、期刊主编。现居西安。著有《白马》《伊人寂寞》《欢乐颂》《飞行器》等十余部。获柳青文学奖、小小说金麻雀奖、《小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等多个奖项。

调　试

◎申　莉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白妮妮脚旁烟蒂越来越多，似乎整张嘴都木木然了，阵阵发苦。白妮妮没有挪动身子。夜深了，夜深了怎样？计划就是在夜里调试啊。天！调试，调试这个词一冒出脑海，把白妮妮自己吓了一跳，我是一架机器么？白妮妮喃喃自问，真打算调试？

　　白妮妮掐灭了手里的烟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取了包中的口红就着手机屏再涂红一些嘴唇，她站直身子，仰着角度洒着香水，原地转个圈儿，长长乌发长长裙摆跟着她一起动起来。我自风情万种，她想。然后她朝那个人走过去。对，就是那个人，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超过半小时，他一定没有发现巨大的蔷薇花墙下藏匿的她，何况她还特意穿了匹配这堵蔷薇花墙的花裙。她留意到他不时地瞄手机，三两分钟就瞄一次，所以她断定是他。看来他还守信，因为她留过约会时间说过会和他联系要求他不能联系她，他守信，这一点让她心里舒服。白妮妮迅速往脸上挂上微笑走近他。

　　“你，小白？”

　　“不是我还有谁呢？你乐意在人的姓前加小这个字吗？哈，小！”

　　“男子汉要大一点吧，女子么，被称呼小总是会开心吧，小白大白这网名挺有趣儿。还有一分钟，00点”

　　“小屁孩儿充大男子汉！你是说你或者我都比较守时？需要我这个小白大白夸赞你吗？”

　　他笑起来，暗淡的夜也没能遮盖住他帅气年轻的脸，他的笑就如同这五月的夜风吹拂而来居然还裹挟着摄人心魄的花香直抵白妮妮心田。白妮妮似乎听见自己的心的呻吟。它真的呻吟了吗？好，如果它呻吟，不恰是自己来做调试所期盼的效果吗？

　　“跟我来！”

　　白妮妮听到年轻的他跟她说这句话，白妮妮愣怔了一下，白妮妮脚下梦游似的跟在他身后走。

　　跟我来。二十四年前的新婚之夜，她的丈夫也说过这么句话，跟我来！我能撼动婚床和摇篮！跟我来，三个字，让她乖乖的心甘情愿的一心一意的淹没在婚姻里，直到被鸠占鹊巢。

　　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幻觉幻听等等这些怪异的异常无休无止的袭击着白妮妮，直到白妮妮被医生告知：重度抑郁。她来不及惊恐万状她必须披挂上阵，她不能想象自己缺席孩儿们成长的后果。既然在无常的婚姻中都不曾死去，为什么在和疾病对抗中敢败下阵来？白妮妮忙碌着，他助自救与药物多重作用，她想好也向好。

　　似乎一切在向好，白妮妮只是变胖很多，但是白妮妮遭遇了尴尬，白妮妮与男子相处时莫名的抵触感与日俱增……医生轻描淡写：抑郁药物的副作用。抑郁药物让白妮妮安抚了抑郁却丧失了欲望。四十四岁的白妮妮丧失了欲望。你得像个正常人！白妮妮茫茫然听着医生的话看着医生的脸稀里糊涂点头。

　　白妮妮精心妆扮了整整一下午，束上饰品的披肩长发，湖绿色浮花面的长裙，浅深渐变的褐色细跟鞋，抓了同长裙色系的小巧手包，容妆精致。白妮妮给自己的评价是：肥美！

　　肥美很是一个性感的词，白妮妮打算做一件更性感的事，白妮妮网约网友，嘘，一枚小鲜肉。我到底还行不行？白妮妮不能给出答案，白妮妮脚下梦游似的跟在他身后走，白妮妮瞥见他的背影，白妮妮紧张得出了汗。

 

　　作者简介：申莉，女，陕西商洛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获商洛市“ 2018年最美文艺工作者 ”称号。

悟

◎寇　莉

 

　　话说终南山中有座莲花山，山上数锋耸立，宛若盛开之莲花。“莲花心”间有座莲花庵，慧悟师太每日里诵经坐禅，罄声远扬，闻者心静神明，万念俱清。

　　一日，一女子忽至莲花庵，小尼师见其瘦骨伶仃，脸色蜡黄憔悴，遂领至师太房间。女子言说心灰意冷，意欲出家清修。慧悟师太问其有无任何尘世挂念，女子茫然间连连摇头。师太见状，盘腿打坐间，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后，吩咐小尼师安排女子入住。

　　次日，小尼师带女子至庵后，女子举目间见后山尽是苍凉，一块荒地里枯草遍布，地因尚未解冻，土质坚硬无比。女子动手拔草，枯草轻拔即断，但其根深扎地下，甚难清除。于是借用工具，使全力除之，一日下来，仅清得一席之地。夜间却是困乏至极，沾枕即睡。如此近一周，荒地杂草尽除，女子脸色蜡黄之状竟有所好转。

　　草既除，挖地翻土在即，女子每日挥舞镢头，至饭时，饥肠咕噜，食量大增。多日后，既无心慌气短之状，脸色渐增红润。

　　这一日，小尼师交给女子一碗菜籽，女子将菜籽撒入新翻土中，又挑水浇灌。忙毕坐在地边休息，抬头擦汗间，忽觉暖风拂面，满山树木徒染绿意。林间又有溪流潺潺，鸟鸣啁啾。多日麻木之神经，似风吹林梢之涌动，渐复生机。如此一来，即使无活可干，女子亦会来地边久坐，迎山风、听鸟鸣，耳目心胸渐渐清明。

　　半月后，种子破土而出，初若绿丝，后分两芽，女子心生激动，锄草施肥，不亦乐乎。

　　又一日，小尼师领女子至师太座前，剃刀、水盆均已备齐，师太再问女子有无牵挂，女子茫然间陷入沉思。想起家中年迈之婆婆，虽健在，因失子之痛，如那寒冬过后之枯草，即碰即折，根系却在寒土里苦苦挣扎。想起年幼之子，虽聪慧，如那初生之幼苗，若无人照料，必难经风吹雨打，茁壮成长。

　　在慧悟师太清脆悠远的罄声中，女子连着三拜，随后转身离去。师太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后，嘴角上翘，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作者简介：寇莉，女，80后，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商洛市作协会员、商州区作协会员，有小说、散文发表于报刊及网络。

花　剪

◎喻永军

 

　　子姜瘦削的身子站在花坛前，这是他来大云寺一月之后的某一天。身上的僧衣有点宽松，是小和尚慧觉的。

　　那天黄昏，他摔倒在寺门拐角处，额头上磕出了血，被寺里看门的小和尚慧觉看见，小心扶了进来，糊里糊涂踏入了空门。当夜包了伤，喝了释远长老开的一剂中药，安然入睡在僧房里。二日醒来，脸色欠佳，也不说话，长老不多问，眉毛舒展了几下，吩咐留在寺中调理。

　　大云寺是一座坐南面北的古建筑，原先在一处山坡头，六百余年，世事匆匆，现在的山门正对了小城最繁华的一角，西边的院墙临着马路，为了方便，开了一侧门。建筑还是几百年前的建筑，红墙琉璃瓦，屋宇俨然。

　　寺中斋饭定时定量，子姜无需挑剔，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子姜饿狠了营养不良，半月下来脸色渐渐红润，身上有了力气，子姜没有走的意思，寺里也不催促，便就这样待在寺中。寺中人少，冷冷清清，子姜常去院子里找慧觉说话，慧觉忙自己的事情，有问无答，从不开口，问得紧了，慧觉心烦，觉着子姜这样个人，却在寺里待着，不伦不类。停下手中的花剪，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城市灰尘大，寺里前院的空地处修了几座花坛，栽着常绿灌木，木本花卉，阳光照进来，柔和温暖，佛音妙曼，草木深深。慧觉每天的事情就是修剪花坛上生长出来的斜枝，一日不曾闲着。慧觉修剪花木很熟练，他将花剪双手举在胸前，花剪的切口灵巧地从花木的缝隙里伸进去，准确指向某一个花枝，一用力，断了的枝叶在树上挂落，轻轻飘到地上。

　　慧觉修剪过的花木规规正正，赏心悦目，成了寺里的一道风景。

　　子姜想帮慧觉干活，总插不上手。一日在大殿台阶上发现了一个黑檀木做的杌凳，用袖子拂去灰尘，扛来摆在慧觉脚边，慧觉轻轻绕开杌凳，干他的活，子姜也不生气，随身掇着杌凳跟在慧觉身后，亦步亦趋。如此过了七八日，待需修剪高处时，慧觉就站到杌凳上去了。

　　夜里慧觉值夜，盘腿打坐在蒲团上，烛光在他的眼前闪烁，也在他的心里明明灭灭，他不觉想起刚来寺里的时候，老和尚欺生，夜夜安排他值夜，佛祖高高在上，却无法完全看穿世间每颗人心的善与恶，有几次因为瞌睡，差点失火将寺院烧了，师兄师叔们推脱责任，去长老那里告状，建议将他逐出寺里，释远长老的长眉毛立起来，又缓缓地落下。不多久，困意袭来，慧觉便不想了，强忍着不睡，还是身不由己，入了梦乡。

　　轰然睁眼醒来，已是子夜时分，见子姜正用火签弹蜡烛上燃结的烛花。夜气寒冷，子姜穿得单薄，腮上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慧觉有点失态，他起身拉子姜坐在蒲团上，自己将大殿里打理一番，收拾利索，缓缓蹲下身子，坐上蒲团，跟子姜背抵着背取暖。

　　慧觉本来寡言，是夜之后，益发不爱说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一对闷葫芦。

　　一日，慧觉要代寺里行事，去往北山的青莲寺，天明启程，预计三五日后才回。

　　释远长老看见子姜如往日一样来到庭院，信步花木之间，遂取来花剪交与子姜手中，子姜接了花剪，垂手恭立。释远长老告诉子姜慧觉的去向，言语中对慧觉赞誉有加，末了告诉子姜，世间之事，来有来的道理，去有去的道理，万勿淤滞于心，像这修剪花坛之事，花木如同人世，修剪花木如人世之修行，意在剪除欲念。子姜一一听在耳中，等长老走进禅房，才转身往花坛下走，花剪有些沉，但子姜拿着并不吃力，他想释远长老的这番话，一定也对慧觉讲过。原来慧觉经经意意修剪花木，还另有一层深意，心中对慧觉更是理解了几分。走到花坛下，见剪过的枝叶切口，经夜已长出米粒大小的绿色颗粒，出乎所料。花木日日生日日剪，日日剪又日日生，终究为何？心里不免纠结。日月天地滋养万物，孕生勃勃生机，对这里的花木来讲，生机却意味着受伤，但伤而不馁！这想法如一束光照进子姜的胸中，惊叹一下从心间传至发梢，花木面对花剪，何其勇武决绝！知其果，而毫无畏惧之气，畏惧之意，畏惧之行，真乃花木中的男儿本色！花木之神韵令人可敬。回想自己，自惭形秽。也不管自己的想法，背了长老的一番善意，遂在草木中掩了花剪，脱下身上慧觉的僧衣，折叠好抚平放在杌凳上，穿上自己的旧衣，心里想着子姜仍是子姜，从侧门走了出去。

　　禅房里的释远长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子姜未剪一枝，匆匆离去，便知他定是悟了什么，不拦，不挡，不问 ，心念不喜不悲，喝口茶，听着柏树荫里雀儿的鸣叫，让云雾在胸中漫开，入了白日小眠的境界。

　　第二年深秋，城边赵庄传出奇闻，有浪荡子赵子姜，辍学半载又回心转意复学，日日长进，高考成绩出炉，超过了二本线，被西京城的一所工科大学录取。

　　听到此讯息的时候，秋风入心，万类胜意，释远长老正在大云寺后堂的梵音中悠悠地喝着午茶，小和尚慧觉则在花坛前修剪花木累了，从杌凳上下来，摘下腰间的手帕，正擦脸上的汗呢。

　　作者简介：喻永军，男，商州某中学教师。2012年开始写作，先后在《纪实中国》《延河》《燕赵文学》《西部作家》《西部诗选》《商洛日报》等发表中、短篇小说、评论、散文等。2014年小说《蜂蜡》获中国小说学会组织的短篇小说大赛三等奖。2015年小说《马榜的逃离》获中国小说学会和江苏省作协组织的“冯梦龙杯”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优秀奖。

心灵扶贫

◎朱晓琴

 

　　老郑已是第三次徘徊在镇政府门口了。

　　他佝偻着身子，黑灰色布满褶皱的脸像极了地摊上的古玩核桃。手里拿着一沓住院收据和药费单战战兢兢的向办公楼瞄一眼又瞄一眼，二楼扶贫办只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与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走了进去，鼓足了勇气。在抖抖索索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壮实了，也白净了，完全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老郑嘴里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该称呼他赵主任，还是冬娃。倒是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一抬头就认出了老郑，亲切的称呼他郑叔，并问有什么事。老郑突然觉得有一股咸咸的东西从喉间泛起，眼眶瞬间有些湿热，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要办的事情说清楚。男人很仔细的翻看他递过来的票据，老郑的心悬了起来。他干了几十年村长，口蜜腹剑的事见的多也干的多了，表面上笑的像弥勒佛，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刁难，使坏。况且，他曾经伤害过他家......他没想到，男人很干脆的签了字，并客气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老郑无比感激地退出了扶贫办，下楼梯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浑浊的老泪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往昔的愧疚、悔恨像新翻的泥土一样熟悉清晰。

　　那时的郑村长可是掌控一方的诸侯，威风八面。胸前总配着三件宝：特别醒目的位置挂着村里的公章，它像一枚价值连城的珠宝，吊在他粗壮的脖子上，一走动就在圆滚滚的肚皮上跳跃摇摆，彰显着权力的威严和诱惑；一条油渍麻花皱巴巴的红领带，松松垮垮斜挂在辨不清颜色的衬衣上，在他酒醉饭饱之后，顺手抓起它，在那油乎乎的厚嘴唇一抹，可谓功能多用；左上衣口袋里插着一只英雄牌钢笔，闪闪发亮，显示着主人运筹帷幄的智慧与不同凡响的身份。

　　郑村长虽装备齐全，却从不在白天办公。他整日黑着脸高仰着鼻孔，反背着双手，不紧不慢的在村里踱着方步，从村东走到村西，又从村西走到村东，仿佛有思考不完的国家大事。谁要找他办事，他半睡半醒的小眼睛那一刻会熠熠生辉，直直的盯着你，脖子一梗，用扁平的鼻头哼一声，“了解一下再说吧。”会意的村民赶紧回家杀鸡宰羊。夜色里，老婆忙碌的准备饭菜，老公则偷偷摸摸夹着两条烟，去请村长来家里“实地”考察。

　　村长也不推辞，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村长趁着酒兴讲着不堪入耳的荤笑话，男主人借故避开，他有意无意在女主人屁股上拍一下，胸前摸一把。把握时机的女主人赶紧提出要办的事，半醉半酣的村长毫不犹豫的取下他的宝贝，签字盖章，干脆利落。批庄基地、孩子报户口、申请低保、残疾补贴等等大事，村长可是想给谁就给谁。他说，谁让他高兴他就让谁如意。

　　冬娃家原本日子还过得去，爹在外打工，他上大学，娘在家种地。可一场灾祸突然夺走了爹的生命，他们的家瞬间就坍塌了。那时他读大二，娘写了低保申请，一次次去找村长，一次次抹泪而归。

　　受人点拨，娘杀了家里唯一下蛋的芦花鸡，让冬娃去请村长喝酒。几杯酒下肚，村长看娘的眼神就变的迷离，背着冬娃取申请的间隙去偷偷抓娘的手，娘恐惧的躲让，像只待宰的绵羊。那一刻冬娃直觉血管喷张，他一把撕碎了狗屁申请，砸向那张丑陋不醉的嘴脸，抓起那不老实的家伙扔出了院子，像扔一堆肮脏的垃圾。

　　冬娃一夜之间长大了，第二天就带着娘离开了村子。

　　十年过去了，冬娃门前的蒿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村里不时传来冬娃考上公务员，当了镇扶贫办主任，热心为群众办好事的消息。

　　郑村长却在村民的不满和咒骂声中成了老郑。更不幸的是，他的胃里长出了两个拳头大的疙瘩，医生切了一次又长一次。人们幸灾乐祸说他吃多了村里的鸡和羊，都找他索命来了。

　　他慢慢变成了村里的贫困户，卑微地拖着瘦弱不堪的病体去申请低保、报大病补贴。见人点头哈腰、努力挤出笑容的样子叫人看了滑稽又心酸。

　　几天之后，冬娃门前的杂草被人清除的干干净净，有人说是老郑干的，谁知道呢。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追梦的孔雀

◎王明新

 

　　她们是三个好姐妹，都打算考研，为了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大四的时候她们向学校申请获得批准，告别学校嘈杂的女大学生宿舍，在校外租了这间房。她们发誓不考上研不谈男朋友，也不准男生进入她们的出租屋。当然萧兰的哥哥除外，萧兰的哥哥在附近一所大学读博，经常来这里看望妹妹。

　　出租屋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三张单人床，一个笨重的书橱。书桌勉强放开三台笔记本电脑，平时她们不是埋头自己的电脑前查找资料，就是躺在各自的床上看书，做作业的时候就把电脑收起来。也玩玩手机，看看微信、新闻，打打游戏什么的。

　　搬进出租屋不久的一个星期天，萧兰发现她夹在一本书里的银行卡不见了，这可是她这一学期的生活费，如果找不回来，这个学期她只有喝西北风了。这天萧兰在学校图书馆的中文阅览室呆了大半天，下午4点多钟回来的时候发现银行卡失踪的。萧兰回来不久小惠回了宿舍，小惠和小欣去逛街，新学期刚开始，她们去买生活用品，萧兰还让她们捎卫生巾。小惠说累死了，说着就在床上躺下来。萧兰问小惠，小欣呢？小惠说她们上午就分手了。正说着，小欣也推门进来了，小欣脸色不好，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小欣一进屋就把一大包卫生巾放在萧兰床头上。

　　萧兰说，我的银行卡不见了，昨天晚上我看这本参考书，萧兰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说，后来困了就把银行卡当书签夹在书里上床睡觉了，今天一天我都呆在阅览室里，刚才回到宿舍才想起来银行卡，翻书一看没有了，我急忙去校门口银行的柜台上查，钱被取走了，一分钱也没留。

　　萧兰说完，看看小惠又看看小欣。小欣是三人中最漂亮的，小欣说看我们干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们偷的？小惠说报案吧，还等什么？

　　萧兰说我正打算报案呢，又一想还是等你们回来，如果是你们谁急着用钱没来得及给我说呢？我银行卡的密码你们都知道，是我的生日，这么说不是你们，那我就报案了。

　　小欣说，你真的去银行查了？一分钱也没剩？

　　萧兰说你回来的时候我刚从银行回来，这还会有假？

　　萧兰拿起手机正要拨号，小惠突然说，别报案了，这钱就当是我用了，我还给你。萧兰说，你神经病，我要你的钱干什么？你富二代？你大款啊？萧兰说着，还要拨号，手机被小惠一把抢过去，小惠说，这钱真是我拿的，有点急用，本来想找你借的，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反正过几天就还给你，就没给你说，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萧兰说，真的是你？这不是开玩笑！

　　小惠说，真是我，对不起，钱很快就还。小惠说着脸还红了一下。

　　这期间，小欣一直低着头，偶尔瞥一眼小惠。小欣的脸有点红，不过因为她一直低着头，所以萧兰和小惠都没发现。

　　萧兰就没报案，过了几天小惠找萧兰还钱，萧兰把钱数好，5000块不多不少，就去银行把钱还存入银行卡，存上后，萧兰又查了一下余额，奇怪，卡里多了3000块。萧兰把那多出来的3000块钱取出来又还给了小惠，小惠什么也没说就收下了。

为这事，三个人别扭了几天很快又和好如初了。

　　一年后，三个人如愿以偿，她们都考上了研究生，因为要去的是不同学校，学的也是不同专业，所以她们要分手了，要告别这间见证了她们努力奋斗的小屋。

　　这天晚上，她们在街上买了一些零食，有盐焗花生米、开心果、榨菜丝，还用生菜、西红柿和黄瓜拌了个蔬菜沙拉，另外买了一瓶红酒三桶方便面，她们打算喝完酒，每人泡一桶方便面吃。这既是一次庆祝晚宴，也是一次告别晚宴。

　　喝着酒，说着话，小欣突然哭了，小欣说一年前萧兰那5000块钱是我偷的，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们都知道萧兰的哥哥常来咱们宿舍，有一次......我急着做手术又没钱，向家里要是不可能的，我家是农村的，为了供我上大学家里已负债累累，一着急就偷了萧兰的钱。我不知道需要多少就全取了出来，后来钱没用完，我又把钱存了回去。谢谢萧兰没报案，不然，别说考研，现在我可能还在坐牢！更谢谢小惠替我背了一年黑锅，小惠的那2000块钱我肯定要还的。

　　小欣说着给萧兰和小惠各鞠一躬，哭得更加不可遏止。

 

　　作者简介：王明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自1981年起，已在《北京文学》《青年文学》》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150多万字。小说曾入选《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当代小小说大系》等各种图书几十种，曾获“铁人”文学奖、“朝阳”文学奖，“林语堂杯”小小说大赛一等奖。

礼　物

◎李欣如

 

　　老王是个黑瘦的人，整日的劳动让他的肌肤粗糙而黝黑，也使他本就不高的个子因长期弯腰而变得更加低矮。他全名叫王显贵，他说他父亲为了给他一个达官显贵的寓意才起了这个名字给他，可造化弄人，他这一辈子也没能达官显贵起来。他儿子在13岁那年从村里的学校出走，留下一封信给老王，上面写着想要去大城市闯荡，之后便杳无音讯。他妻子每天在家里不管牲畜不管地，只顾七嘴八舌的议着谁家的女儿又离婚了，谁家的丈夫又出去打工赚了多么多的钱，给家里盖了多好的房子，明里暗里说着老王的不是。老王就这样度过了人生中的30多个日夜。

　　去年冬天，老王正在喂猪，心想趁着年前把这头猪买了，也好置办点年货，过个好年，剩下的钱买点来年要用的种子。一封城里来的信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那儿子这些年在城里打工赚下了些钱，娶了个城里媳妇，有了个胖儿子，还给儿子上了城里户口。他儿子来信，告知了老王他们城里家的地址，邀请老王和媳妇一起去城里过年。老王看了信，又看了看猪，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老王最终还是把猪卖了，但没有按他的原计划买年货买种子，而是破天荒的去了他从来没去过的村口小卖部买了些城里人也许会喜欢的坚果大礼盒，他看邻居家的儿子每年过年回家都会带这样子大大的一盒坚果回来看父母，所以他觉得也许城里人都喜欢这样的东西吧。

　　老王背着一个大麻布袋，里面是几件衣服和给儿子一家的大大一盒坚果，就这样和老婆一起进城了。按着儿子给的地址，老王来到了一个小区里，走进了在村里邻居家电视里看到的单元楼里，老王走进电梯间，心想这大城市真是不一样，楼梯都不用爬。到了儿子家，老王进门没换鞋就坐到了沙发上，兴奋的掏出麻布包里装的坚果礼盒，像小学生期末得了奖状拼命想要家长看见了表扬自己一样。老王怀里抱着坚果礼盒，有点骄傲的看着儿子和儿媳妇。正准备开口说说自己是怎么卖了猪，又怎么买了这礼盒，儿媳妇一句话打断了老王“爸，您没换鞋，您这鞋上都是泥，您看这地上都是泥点子了，我刚拖过的地，这不又脏了，一会儿还得拖一遍。”老王低头看了看地，又看了看自己的鞋，说不出一句话，也抬不起头，一旁他的老婆张着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老王在城里这一住就是一年多，地和牲畜都托村里的邻居照顾着。因为儿媳妇和儿子工作太忙，没时间做饭没时间接送孩子去幼儿园，这做饭和接送孩子的任务就落到了老王和他老婆身上。老王的老婆负责买菜做饭，老王就负责每天早上把孙子送到幼儿园，下午再把孙子接回家。久而久之，老王觉得白吃儿子家的饭不好，就出门谋了一份清洁工的营生，一来为了给儿子补贴一点，也好让自己住的更理所应当些。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有点事干，白天一天困在单元楼里的生活使这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庄稼人觉得十分乏味和无聊，他无时不刻不在心里想着大片大片的麦浪和夏日午后混着牲畜饲料味道的让人沉醉的温风。

　　清洁工的工作一开始对于老王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负责的街道有一公里长，他只要负责这街道上没有垃圾，没有落叶就行。每天8个小时的劳动，之后会有人跟他换班。夏天，老王每天早上吃一个馒头，喝杯水，带着自己的杯子，把孙子送到幼儿园就去上班了。他听着汽车在马路上的轰鸣和头顶不时的鸟鸣度过了他一个又一个的8个小时，他常常在休息的时候喝着水看着树荫间隙漏出的阳光和蓝天想着他种的那片地和养的那些牲畜。有次他竟想的出神，想着想着睡着了，直到一辆货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轰隆的发动机声使他瞬间清醒了很多。他愣了愣，看着呼啸而过的货车，闻着浓重的尾气味道，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稳了稳神。

　　一晃到了秋天，天气渐凉，落叶纷飞。今天是老王的生日，大家都像平日里一样，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做饭的做饭，谁也没提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老王也就和平日一样去送孙子上学，去上班。街道上的落叶变多了，刚扫完一堆，风一吹，又是一堆，老王扫完了东头，西头的叶子又铺满了一地，金黄的叶子仿佛一条铺满金子的路，老王心想，这也许是老天的意思，虽然没让他走上一条达官显贵的路，也让他踩过了这样的一条“金子”般的路吧，也算是了了老王父亲的心愿了。老王不停的扫，风卷着叶子不断的落。微凉的秋风中老王竟发汗了。中午，老王回家，看到妻子烧了排骨，心想‘原来老婆记得我的生日，还专门烧了我最喜欢的排骨’他抓起了一块准备尝尝，没想到妻子厉声呵斥着老王‘哎呀！你干嘛呢！你看你那手脏的！孙子吃了生病了怎么办？我这专门给他做的，你凑什么热闹！’老王抓着排骨愣住了，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吃了。中午儿子儿媳下了班，带回来了个小蛋糕，老王以为儿子还算有点孝心，知道自己今天生日，结果没想到，老王刚接过蛋糕，儿媳妇就说“爸，你帮忙把这蛋糕放到冰箱里，小宝幼儿园同学今天过生日，下午他要带去幼儿园送给同学当生日礼物”

　　老王中午没吃几口饭，儿子儿媳跟他搭话他也爱答不理的，谁都不知道他生的什么气。下午，老王带着杯子去上班。还是跟上午一样的大风，还是跟上午一样的落叶，扫不完的落叶。老王从1点扫到3点，终于把东头这一片的落叶扫干净了，他坐在路边喝着水休息着，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和这几年发生的种种。

　　忽然，风停了，叶也不落了，老王扫过的街道干净清爽，老王抬头看着天，愣了愣，笑了，嘴里喃喃道“这礼物真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乘着春光，向往远方

◎石　林

 

　　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喝完了的香槟，所残留的余香还在空中缭绕，她的办公桌上并没有一大堆令人头疼的文件，而是一张张用粉色贺卡写的感谢信，她拿起其中的一张默默地读了起来“春光叔叔，您好……”她笑了笑并自言自语道：“你也好。但其实我是阿姨哦。”“妈妈曾经对我说过：‘我原本是一位美丽的天使’这样的一句话……”她拿信的手颤抖了一下，她走到窗边，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谢谢您，春光。”

 

初见春光

 

　　她原本是人间的天使，可是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位美丽的天使，她叫暄妍，这是她爸爸给她取得名字。“众芳摇落独暄妍”。可是，她的生活并没有像她的名字那样美好，命运的玩弄使她失去了她最真挚的人——父亲。而她的母亲，或许是接受不了这打击沉重的打击，不久就被送入精神治疗中心，她的人生自此也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不久她就进入了小学，不可避免，她成为了同学口中的“怪孩子”。因为她没有父母，当小朋友嘲笑走了之后，暄妍就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太阳落下，她的影子因太阳高度原因而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细，越来越孤独……

　　暄妍晚上躺在奶奶的怀里。“奶奶，我为什么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我没有爸爸妈妈……”暄妍哽咽的说道，“你是一位美丽的天使，亲爱的孩子，这是别的孩子都不能和你相比的。”“我真的是一位天使吗……”在破旧的房子里，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两只孤独的影子相互依靠，成为彼此最幸福的慰藉。

　　小暄妍还是这样一天天孤独地生活着，一天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子，幽默的语言使得大家哈哈大笑，可是只有她静静地站在那，不言不笑，表演结束，男子向老师问起了暄妍，老师把她的遭遇告诉了那位男子，放学后，他撞见了小暄妍又被欺负，他赶忙上前阻止，“她是一个怪孩子。”“不不，你们错了，她呀”他看了看暄妍说：“她是一位美丽的天使。”听到这，小暄妍满眼泪光，“怪孩子，哭喽。”那些孩子说完就跑开了。

　　那天下午，或许被同学欺负的缘故，又或许是她压抑太久了，她哭了好久好久……

 

不见春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暄妍已经上到了高中，当然，她所有的花销都是她在小学遇到的那位叔叔给她提供的。可是自那之后暄妍再也没有见过他，暄妍那天下午初见他的时候，她还是一位小孩子，而现在，暄妍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可是在这四年时间里，暄妍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仅仅通过信件方式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春光”。他在给暄妍的信件中写道他名字的由来：“既然去不了远方，也不辜负春光。”

　　高中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久暄妍就到了高考的时候，而暄妍也与春光的信件也从未停止，暄妍给他讲述自己高中时光的“奇闻异事”，春光也给她讲大学欢快的时光，也一直鼓励暄妍要好好学习，当然暄妍的成绩是非常好的。

　　就这样，暄妍分享自己生活的点滴，春光也还是在帮助着自己……

　　高考的时间终于到了，暄妍起的很早，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想着春光名字的由来，可是她没有写春光那句话，暄妍写的是“乘着春光，向往远方。”

　　暄妍带着笑容走进了考场……

 

再见春光

 

　　雨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暄妍撑着雨伞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已经好久没有收到春光的回信了，“是不是他发生了意外？”最后一次和春光通信，是在她刚上大一的时候，暄妍告诉春光她考上了重点大学，并告诉他大学的地址，希望他能来她所在的大学，暄妍想好好谢谢他，谢谢他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帮助等等……

　　可是自那次以后，暄妍再也没有收到春光的回信……

　　这天中午，暄妍突然收到也一封邮件，上面的署名是春光，暄妍激动的拿着邮件回到了宿舍，她心情忐忑的坐在凳子上，她憧憬着里面装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在怦怦地跳……

　　暄妍撑着黑伞，伫立在一颗墓碑前面，墓碑上的照片还是暄妍初见他的模样，笑容使人感到非常温暖。暄妍站在他的墓碑前痴痴地笑着，她找到自己不能哭，春光不喜欢哭，暄妍就这样悲伤地笑着。暄妍回忆着她和春光的一切，回忆春光帮助她的一切，回忆起她收到邮件的那天下午，邮件里面装着她和春光所有的信件以及一张葬礼邀请函。

　　暄妍还是哭了，放声的哭了起来，就像她初见春光是一样哭了好久好久……

 

大地春光

 

　　“乘着春光，奔向远方”公益基金终于成立了，首次试点就是暄妍她小时候的小学。在开幕式中她并没有露面，而是由她的助理出席了这场活动，她给了助理一封信，让助理念给大家听，念完了的时候，底下都沉默了。谁都不知道在这所学校还有这样一段传奇故事，助理又给大家看了一张照片，那是春光墓碑的照片，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了墓志铭，助理给大家念了这段墓志铭： “你是上帝普洒大地的春光，你拯救了一位又一位美丽的天使，因为你，天使们才有机会乘着春光，奔向远方。”

　　顿时，底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在这世上，每一位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在给人间派来天使的时候，上帝也会给天使们带来春光，来帮助自己成长，慢慢的天使也会变成春光用他们举动代替之前的春光来温暖人间。

　　“谢谢您，春光。”暄妍说完之后又坐在办公桌前，为那些天使们写起了回信，这时，暄妍笑了，笑的是那么开心，她知道春光并没有离开她，因为她现在就是春光。

　　乘着春光，奔向远方……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许多鸭”还在习惯了当看客

◎鱼在洋

 

０１

 

　　国人喜欢看热闹，这毛病几千年依然，历史比长江的水还长。鲁迅当年痛心疾首抨击国民性，在《药》里曾经这样形容看客：“领颈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

　　上大学时读到这样文字的时候，我的脸红了。记得小时候最大的快乐便是到城里来看枪毙人。先是罪犯让捆绑着站在汽车里游街，随后拉到丹江河边杀头。看热闹的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真像鲁迅小说里的“许多鸭”。我当年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小鸭子，比过年还兴奋，挤得黑水汗流只为看别人咋掉脑袋。看多了鲁迅的杂文小说，我就不大爱到人多的在地方去了，也懒得再当像鸭子一样的看客了。

　　鲁迅死了，生活依然在继续，国人爱看热闹的劣根性一点没变，只是围观的世界不同罢了。且不说街上老人摔倒不敢扶起来怕惹麻烦索性当看客，看哪个傻蛋中招；且不说只要有谁朝地上吐口痰，三五个围着肯定就会人越来越多直至堵塞交通……单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真事儿就让人唏嘘不已。南方的大街上两辆小车刮了一下，好多人当看客。有个少妇穿着拖鞋就跑去看热闹。结果人都散了，却不见了这个少妇。家人找了几天，才在河里找到了尸体。原来小偷偷走了下水井盖，少妇光顾着看热闹，一失足掉了下去，冲到了河里。家人还把市政管理局告了，让赔了不少钱。

　　看来看热闹也有风险，少到人多的地方去为妙。多亏鲁老先生走的早，眼不见心不烦，要不非把老人家气出来病不可。

 

02

 

　　网络火了之后，街上看热闹的人少了，都跑到网上看热闹来了。只要一有糗事，吃瓜群众便像打了鸡血，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找大V站队，双方争吵起来，后来连为啥吵都忘了。

　　就像当年我在街上遇到的路边下象棋的，看热闹的围一堆，都抢着给人家支招。下棋的还没动，两个站在后头的军师先吵起来，旁边人说，都是忙人，要打赶紧！两个真的你一拳我一脚打开了，下象棋的躁了，骂道，皇上不急太监急，打死活该。两个打架的住了手，互相看看说，咱真有病，与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呀。众人哄笑而散，像看了场好戏。

　　庚子年初，人类这个自以为是的骄傲物种，让一个看不见的小小病毒搞得乱了套。国人好说，像听话的小绵羊，一吆喝到圈里就安安呆着。人与人不见面，只看手机刷微信，病毒一看没辙，耍耍威风走了。洋人像游狗，自由惯了，又自我感觉良好，偏不信长虫是冰的，该接吻照接吻，该逛酒吧照逛酒吧，还嘲笑戴口罩的人，病毒自然喜欢他们，一下就撒开了欢儿。

　　都过清明了，生活原有的秩序还没恢复，国内消停了，国外还正肆虐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国人困在家中，过年没法走动，春暖花开也不能玩得尽兴。先是武汉这边受难，我们听国家话闭关。那边有人看热闹，一看就是几十天。没料想纽约又成了另一个得病的重灾区，二百多个国家成了疫情的战场。这边又有愤青隔岸观火，看热闹说怪话。

　　我的小舅子小姨子两家在那边，国内没口罩时他们寄口罩，天天发外媒消息，让人感动。这边刚控制住，那边又爆发疫情，这边的亲人又给他们寄口罩，天天视频电话。亲人在那边，故乡在这边，危难之时显真情。

　　尽管那边的政客们，尤其是那个会做生意的总统，今天说感谢明天甩锅，变脸比翻书还快，都是为了连任和得到更大的好处。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么。老百姓大可不必跟着大人物乱转，他们都是演戏哩。

　　大国之间弄事，就像两个大象打架，遭殃的不光是蚂蚁。用大人物的话说，太平洋很宽阔，容得下两个友好的伟大国家。

 

03

 

　　人是个走虫，当只能猫在家里时，像坐监牢，那日子真不好受。好在有网络有电视有手机。这回白衣战士被称作白衣长城，给再多的钱再多的表扬都不过分，他们是拿自己的命去搏，去救那些陌生的同胞。里面大多是女同志，她们用爱之光照亮了这个非常的春天的至暗时刻。

　　宅在家中的我除了看书，还看了几十部电影。应该说，电影是坐所有精神产品里第一把交椅的大佬，它是科技文学影像的混血儿，好看的故事里有国家的价值观。

　　不说《海上钢琴师》等艺术片，也不说《辛德勒名单》等大片，单是两部叫《传染病》和《极度恐慌》的疫情片就让人有话要说。前者就像是预言，蝙蝠传出病毒，让美国成了疫区，科学家费力抗疫。研究出疫苗却先给她的情侣，哪怕国家起诉也不怕。后者也是小镇成了毒镇，总统为了更多国民，下令要灭了小镇。一个军方医生拚命提出血清，也先给了他染病的前妻。用咱们的观点，这些人太自私了，英雄咋能先救恋人家人。美国的价值观是先有小家才有大家，不爱亲人咋能当英雄。看看，咱是先有大家才有小家。为啥老尿不到一个壶里，是价值观不一样么。看上去不一样，其实也差不多，就像小河和大河哪个先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病毒是世界的公敌，谁都不该染病，谁得病都是不幸的，别国看我们的热闹，那是他们开化迟，没素质。我们得有点感同身受的仁爱之心，不要围观他们的狼狈，嘲笑人家的痛苦。我们毕竟是文明古国，得有点风度，有点教养。

　　当然，国人当看客的病害得太久太深，一时半会治不好。鲁迅批评的那些看客的后人们依然有滋有味当着新时代的看客。大文豪鲁迅说的他们都不听，何况我等人微言轻的小文人？不听也得说，谁让咱信老先人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呢。

　　“许多鸭”还在，习惯了当看客的人依然多多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套用一个伟人的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当看客，由他去吧。

 

　　作者简介：鱼在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理事，商洛市文联副主席，商洛市作协主席，商洛散文学会会长。著有《鱼在洋作品精选·雪夜奇遇》等作品11种。现为商洛日报社副刊部主任。

一朵花，迎风盛开

◎王　叶

 

　　午后的阳光，在藤蔓缠绕的窗栏慵懒地流淌，我数着窗外偶尔路过的几团白云，心里想着我那远在武汉的姐姐。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士，有点瘦，眼睛不大，也不爱化妆，性格不好相处，到现在还没男朋友。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过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羡慕过她。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去武汉的，医院根本没派她去。可她非要去，说什么武汉是她第二个“家”。不就是在武汉上过两年学而已，怎么就成“家”了，我们这个家，就不是家了吗？老妈知道消息时，她已经上了去武汉支援的大巴车。气得老妈差点没把唯一的全家福合照给撕了。我能理解老妈的愤怒，自从爸这个老医生因病走了之后，医院、医生、病毒这类名词，在我家就是不能碰的“禁忌”，好好的银行柜员不做，非要转行当护士的姐姐已经和老妈闹翻无数次了。

　　到武汉的第一晚，姐姐就只给我们发了一条微信：“已到，一切都好，勿念。”老妈还在气头上，发誓再也不管这个女儿。可我半夜起来，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偷偷抹眼泪。

　　宅家的日子，无聊又漫长。老妈每天一大早就打开电视，不是看中央台就是看湖北台，轮番播报的疫情消息让家里的气氛总是阴云密布。连着好几天，姐姐都没什么消息。我忍不住发微信给她，她倒好，过了快20个小时才回复了我一条语音消息，语气听起来又忙又急。

　　不知是因为存菜渐少，还是心情原因，老妈饭也不好好吃，每天长吁短叹。有天夜里，一向执拗的姐姐突然主动给老妈打了电话，电话里的她哭了许久。她说，下午还帮她拧过水瓶盖的一位医生刚刚确诊了，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心里难受，想尽力多做一点事。平常得理不饶人的老妈，这回竟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举着电话听，末了，悠悠说了一句：“快去睡吧，明天好好加油。”大概，她也知道对此时的姐姐和此时的武汉而言，多说，无益。

　　那一夜之后，姐姐和老妈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之前横亘在两人之间五六年的矛盾也好像忽然烟消云散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各自忙碌、亲切交流。姐姐在武汉的医院忙，老妈在社区的服务站忙，我一个人宅在空荡荡的家里。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见到老妈的面，她不是在打电话联络口罩和酒精，就是在打电话和姐姐讲最新听到的消息。两个人聊得那么热乎，我都怀疑以前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吵架都是演给我看的戏。

　　所以，我怎能不羡慕姐姐。羡慕她和老妈如此“融洽”的关系，羡慕她敢作敢为的人生，更羡慕此刻的她，能在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全力奋战。她说，在医院看到很多的生离死别，看到人们在病疫面前的无能为力，也看到人们在悲伤中的坚强善良。她说，她再也不会和老妈吵架。她还说，等她回来要去谈场恋爱。温柔豁达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曾经桀骜不驯的我的姐姐说出的话。

　　佛祖曾在菩提树下拈花一笑而就此顿悟。姐姐这番转变，也是顿悟了吗？我又多了一个羡慕她的理由。

　　忙完一个多星期，开始在酒店轮休隔离的她，依然不闲着。远程监督我和老妈早睡早起，还要在朋友圈和家庭群不断发布各种各样的健康知识和健身教学视频。

　　近些天，气温虽然回暖了一些，但大风不断。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我正想闷头睡觉，手机突然嘟嘟响起。是姐姐给我发了照片。照片里大大的口罩也没能挡住她满眼的笑意，手指指着一朵墙角盛开的小黄花。“武汉的花开了，我要继续返岗啦!”看得出来，她信心满满。

　　忍不住抬头看看我家窗外，呼啸的大风里瑟瑟发抖的藤蔓上，不知何时居然也已经生发出许多小小的花苞，眼看就要盛放。

　　我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姐姐，还有一句话：“花朵即使迎风，也会盛放。加油！我和老妈等你凯旋回家。”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发现生活微小之美

◎张晓倩

 

　　宅居在家四十多天，除了变着花样地对付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能拥有、或者创造什么样的可能呢？琴棋书画诗酒花，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然而缺了她们，这宅居的生活当真要过成黑白两色了。即使我们坚信，呆在家里就是在为社会做贡献，这贡献也要多姿多彩一些才更加印象深刻永志不忘。

　　先说琴。钢琴曾经练习到会弹《瑶族长鼓舞》了，然而重新拾起过于艰难，就取个俭省的法子——听音乐。因为哔哩哔哩2019跨年晚会的影响，听了几首国乐，印象深刻的是中阮独奏《花下醉》。就不说传统乐器有多么神奇了，“草木竹石，皆可为乐”，单是曲子似在随意举手投足间挥洒出来的，明月流水、空谷清风一般的意境，已经叫人反复回味了。当然我也听老歌，譬如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最是喜欢咀嚼其中词句之美。

　　棋我是不会下的，除了跳棋，然而无人对弈也是枉然。好在教育部一声令下“停课不停学”，那么，就像下棋一般，一门课一盘棋，一篇毕业论文一盘棋，慢慢下起来也是波折多多、惊喜多多。作为老师，看到学生写得超漂亮的作业，总是忍不住陶陶然，总要寻出几个人来分享一番，于是就有好友被作业截图轰炸得只好从微信僵尸状态里醒过来。

　　书呢，没什么提的，最为吸引我的是《银河帝国》之类的科幻小说。严肃的书读起来慢，一本《巨流河》读了半年，疫情期间总算读完了。关于画，我只能望洋兴叹，大概还是不够爱，所以动不了笔。再说到诗，我竟伤心地发现，自己写不了诗了，尤其在读了很多优秀的诗作，还有很多关于疫情的优秀诗作之后，怎么写都觉着一股子匠气。缺乏深厚的积淀，缺少足够多的练习，仅仅凭借一时而来的灵感，又怎能久长？

　　疫情期间有一次酒，值得记着。是凡凡小子的生日酒，喝了酒，他就是大朋友了。原本他已经过了农历生日，但那一天大家都很忙碌，没有蛋糕也没有生日面条，平淡地就过去了。所以他问，阳历生日时可以买一个蛋糕吗？这一天一过我就真地十八岁了。于是我联系蛋糕店，毕竟疫情期间不是那么方便，但终于我联系到了一家，拜托他做一只巧克力蛋糕。吃蛋糕的时候，我问要不要喝一点酒，他点头答应了，我们陪他一起喝了米酒。这酒是一位一面之缘的杭州朋友所赠，黑米酿成的，米来自她新开的农场。得到这珍贵的米酒是一种缘分，这酒配着生日蛋糕更是一种缘分。

　　宅居生活里，最美的就是花了。所有的花，不管新冠病毒带来了多少压抑，冬天又曾多么寒冷，她们都默默攒着劲，努力生长、蓬勃向阳。长寿花一簇一簇，花瓣像饱满的橘红色的丝绒；星兜的花骨朵终于绽开了，娇嫩的浅黄色，只在正午阳光最灿烂时盛放；嘉文丸的小白花，迸出了足足六朵，娇小玲珑，也是向着太阳开放。最令人喜爱的当然是兰花，吸收了两年的营养，她终于抽出了花枝，一天天葳蕤向荣，生出十六个花苞，次第绽放，散发幽幽兰香。小区绿地的白玉兰和红叶李也慢慢涨起了花骨朵，随时准备承包肆意热烈、铺天盖地的美丽了。

　　可是最想要记着的，是花盆里无意落下的草籽生出来的花，而且是极小极小的花，是常常被忽略、被践踏、被丢弃的生命。一种是我们叫做“鸡肠子”的，学名“繁缕”，又因为适应能力强容易繁衍滋生，被称为“滋草”。有一天我在花盆里发现她悄悄开了一朵小白花，花萼像一个五角星，十片小花瓣两两一对，在五角星的空隙间散开。她的花瓣如此细小，却在太阳下闪着光。过几天，又有一种花，荠菜的花，悄悄开放了，那一簇花骨朵里有两小朵开了，四片圆圆的小白花瓣，娇娇嫩嫩，映衬着花萼上的细小绒毛。

　　我于这微小的花朵里领会了生活的一种美：洪流般泼洒而去的日子固然自由自在，停驻下来的某些短暂时刻，却变成了琥珀化石，温润透亮，里面是一朵极小的纤毫毕现的白色花朵。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咱家的燕子又回来了

◎程玉宇

 

　　暮春时节，是乡村植物最盛大的节日。

　　先是杏花将村前村后、田野阡陌晕染得一片又一片的粉白，招惹得蜜蜂们觅着花香嗡嗡地吟唱。紧接着，那些红艳的桃花，金黄色的油菜花，便用它们那炫目的亮色，将漫山遍野刷得一片灿烂，就像有一千匹一万匹黄骠马呼啸而来，蹄声瞬间敲响大地。

　　灰斑鸠正在房前的核桃树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呼唤：咕咕——水！咕咕——水！它前一声还在小河湾，后一声已到了杨树坡。

　　田野上、树林里、蓝天上，到处都是飞翔的鸟身影和一声声鸟鸣。

　　别人家的燕子已经归巢了，为什么我家的那两只燕子还没有回家？

　　难道是它们从南方飞回的途中遇到了鹰隼？还是它们在飞越千山万水的过程中遭遇到了什么不幸？

　　我一边焦急地盼望着它们归来，又一边不由自主地担忧起了它们的命运。

　　庚子年二月十九，正逢我的62岁生日，我在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妻子给我做的一碗鸡蛋长面，突然听到一声金丝燕的鸣叫，我惊喜地急忙抬头仰望，就见两只燕子飞进了我的客厅，在它们的旧巢里歌唱。我丢下饭碗，赶回家门，就见一只燕子卧在旧巢里张望，而另一只燕子正在客厅里盘旋，声声瞭唳，仿佛是在告诉另一只燕子：没错，没错，这就是咱们的那个家，这个老窝，也是咱们去年生了五只小燕子的窝巢！对、对，就是这个老主人，对咱好得很，可是那个女主人脾气孬的很，咱孩子一拉屎，她就戳咱的窝巢！

　　我一阵惊喜，又跑回院子，一边望着那对燕子的黑色剪影飞进飞出，一边对从菜地回到院子的妻子大叫：“咱家的燕子飞回来了！飞回来了！”

　　妻子白了我一眼：“不就是两只燕子嘛，看把你高兴的？”

　　我说：“你知道个屁！这燕子就是咱的亲人，咱家的吉祥鸟！它们为什么迟不飞回来早不飞回来，偏偏赶上我今天过生日飞回来？你知道这意味着啥？”

　　妻子有些诧异：“意味着啥？”

　　“意味着我的病快好啦！我的运气又来啦！用一句台词的话说，就是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妻张大了嘴：“这么神？”

　　我说：“你就等着看吧！”

　　其实，我说的那些话，是从另一个方面警告妻子：我们决不能伤害那两只小动物，其实爱鸟就是爱我们自己。尊重鸟儿们的生命，就会给我们带来好运，也是珍惜我们自己的生命。哪怕燕子会在鸟巢下客厅里拉屎、撒尿，你都不能怨恨它们，去损坏它们的窝巢。一个人心怀怜悯，就会变得宽容，而宽容，就会使人胸襟宽阔，心灵变得善良。如果你连一只鸟、一只小动物都会尊重，都会去热爱和保护它们，那么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家庭还能不和谐、不美好吗？

　　好心情就会带来好运气，我们家飞回来的那两只小燕子，使我的灵魂瞬间变得高贵起来。

 

　　作者简介：商洛市作协副主席、山阳县作协主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先后在《诗歌报》《时代文学》《延河》等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各类文学作品近300万字，其中《与鸟同眠》《到庄稼地里转转》等散文作品先后被多个省市连年作为试题、阅读练习题。出版有散文集《麦草的围困》《村在苍茫山水间》等。

枯之荷

◎杨贤博

 

　　对于荷花，一直有一种固执的偏爱。也许是因为早期读《爱莲说》缘故。家在秦岭，这里没有荷塘，也没有荷花，更没有藕莲，真正的见到荷还是后来的事。

　　作者周敦颐是宋朝先贤，备受王安石敬重。从小聪明好学，少时喜爱读书，志趣高远，博学力行。勤于思考。遇到什么问题，喜欢寻根究底，不搞明白决不罢休。他经常提出一些看似稀奇古怪的问题，如什么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太阳为什么东起西落，月亮为什么有盈亏圆缺，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上的万事万物是怎么形成的，等等，他的好学后来一篇《爱莲说》成为经典名著，千年不朽。“出淤泥而不染”成为用来衡量一个人优秀品质最美的诗句。

　　去过丹凤棣花，棣花是贾平凹先生的故乡，倾力打造的旅游景点总是让人无法忘却“清风街”周围那连片的荷塘，映照着阳光的明媚和夜色的爽朗，听一池蛙鸣。夏天的荷花最美丽，一簇一簇碧莲开在池塘中，粉红的花瓣点缀绿叶中，像仙女在睡梦中的动态，迷人而充满着遐想，翠色欲滴，娇嫩可人。荷塘的绿荫，荷花绽放，蜻蜓点水，一片明媚，一份愉悦感顿生心间，让眼睛透彻着光亮与清新，情不自禁拿起手机，总想在诗情画意的景色中留下最美的自己，留下最爱的聚焦。成就了诗人也成就了摄影家，古今中外又有无数咏荷的美篇，让人赞口不绝感叹不已，智慧的眼睛总能够发现世间那份美妙，于是，生活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向往和美好！人如荷，荷如人！总是把生命的轰轰烈烈绽放的过程留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成为生命里记忆中打开的门，让一抹特别的光照耀着曾几何时”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故事，岁月不老人易老，岁月不老我们不散！

　　记忆，总是尤新。想起荷就想起最熟悉的画家朱双建先生，他擅长画荷，画枯荷。艺术也讲究残缺之美，朱先生喜欢画枯荷残荷，那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容易引起人对于生命的思考。万物有灵！残荷，仕女呈现在纸上之美，犹如把人带到另一个种境界感受不一样的生命意义，呈现出别样的艺术质感和美妙，观其画是一份精神享受，是一种情操的陶冶。如果配上音乐，煮一壶陈年老茶，静静地欣赏他笔下残荷仕女图，引人浮想联翩，意境幽远。

　　翻阅多年前写过一篇《欣赏朱双建》的散文，刊登在2016年第2期《时代人物》上，也收集在散文集《出关》里。擅长于画残荷仕女图的他，已经形成了他艺术上明显的风格，思想与理念总能感受到荷花的寓意的清廉与正气，纯洁与高尚，佛的善良与坦然，精神世界完美与思想上的升华。一张谦和的脸庞聪明绝顶的额头，对人对事的虔诚与挚诚，总是让人敬重。

　　去过合阳，那季节正好深秋。残荷之美，虽败犹荣。千亩荷塘呈现出与众不同的衰败与凄美。“枯之美”是一种大格局大境界。于黄河岸边凝视着眼前几乎失去生命景象的残荷，它残而美，残而雅，残中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呈现着错落无致的甘枯的枝，谢汁败落枯竭的叶，那些或倒落水面或风骨犹存的莲蓬，呈赭色干枯僵挺在风中的影子，生命依然魅力无限，给人无限敬畏。如中年的男人，成熟中不乏稳健，成功中几多沧桑，那怕是一脸的疲惫依然有骨子里的气场和刚毅。

　　残荷，与盛开时全然不同。失去了叶绿花红的美丽容颜，枯黄干瘪的残躯，让人回忆起曾经的长辈，父亲的大手母亲的额头，丰满的经历，沧桑在脸庞刻下对岁月的无奈。人之暮年，伤秋悲已，落寞之思，凄凉萧瑟；成熟与失意已经坦然，皑皑白雪中错落着凌乱的残荷，叶子的枯萎，那一份静止的画面是那样凄美而冰凌，也许生命的复燃正是在一场冰冷的寒冬一场落雪的暮夜，悄然涌动在淤泥之上，冰冷之下，暗流于枯径腐叶间，成为新生的力量。

　　画家朱双建呈现的残荷，有艺术的意向之美，独到的欣赏之美，恰到好处地与仕女相结合，给人视角与思想上有一种超越时空超越现实的艺术想象。有一种美，它需要穿过时光的长廊，在繁华凋尽的岁月心卷反复吟读品味，才悟其深意，无法用准确语言表达却几乎包涵了所有形容的格局与视野中全部的意念。正如他笔下的荷“残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残枯之韵亦是如此。

　　世间百态，人习惯了一种独立，一种“独当一面”的生存活法来完成自己的人生，把自己最美的闪光发挥到淋漓尽致。残荷，何尝不是如此完成与展现自己最美，正按自己的方式活着。颓枝败叶、余晖残蓬，然能清风秀骨，不堕污泥的残荷，在生命尽头处呈现另一种美和精致。

　　秋霜折卷了枯叶，西风折曲了茎杆，凋零萧条，冷寂哀婉，然而却不乏凄美悲壮，孤傲倔强，仍然洋溢着生命的张力，彰显着决不言弃的守望。每次于荷塘边，于深秋漫步雨中，一池残荷不语，风姿绰约或立或卧，傲然伫立刺骨水面，任凭风吹雨打，凄美刚烈，傲骨铮铮听雨声。

　　望眼前一片残荷景象，艳丽与碧绿已经褪去，萧条与寂寞呈现心头。虽然已衰败，但美却在延续，枯荷与倒影相映成趣，颇有意境。满塘的荷，已繁华不再，而我却被那半是萧条，半是诗的残荷清骨，深深地触动了，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生命延续的壮美画面。他（她）们以坚韧顽强的风骨和生死与共的信念，在等待着最终把生命融入泥塘，引领来年万紫千红的季节，抒发鸟语花香的向往，积蓄沉淀生命绽放的力量，演绎自然界生命不朽的传奇。从枯萎中看生机，从荒凉处显美感。眼前立马就浮现出朱双建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归于缘分，如荷与他的缘分，他与我的缘分，我们于长安的缘分，见面总是亲热，心近了再枯的荷也有旺盛的生命力在绽放，心中有一池永不凋谢的荷，生活就永远阳光，生命的源泉不枯，笔下再枯的残荷也是常青。

　　欣赏荷，欣赏残荷，欣赏岁月，欣赏枯荷的凄美，欣赏她顽强不屈的生命“坦然面对荣枯，静观世态沉浮“。面对人生，珍惜生命，超越自我。

　　写下这些文字，庚子年的春天已经走近，春光明媚，病毒在“中国力量”抗击中已经成为昨天，疫情是一面镜子，赤裸着人性的美与丑。万象更新的季节，一切是如此美妙而富有诗意，犹如好久不见的朱双建，在长安路上相遇，我们已经卸下口罩，握手，在春天里眺望……

　　

　　作者简介：杨贤博，71年生于陕西商州牧护关。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入选陕西省文化厅文学艺术创作百名人才计划。作品散见省内外诸多报刊。出版有散文小说集《古道诗情》、散文随笔集《向上流动》、散文集《出关》。

山行

◎孙　荣

 

　　农历庚子年大年初一，中午，天空沉静忧郁，室外也不似往冬般酷寒风冽，却有点素淡的温和与平静。我们三人一行出城，去探访市外的山野。

　　从城南出发，顺老省道驱车，大约半小时后，进入三十里铺界。这里虽属山区，但两山之间还有点豁然，并非往昔听闻与想象地那般“不毛”与“突兀”。山间窄狭的田地光秃秃的，偶尔会有越冬的青菜或一小块麦田诱眼的青绿。我有些兴奋，下车蹲在田边打量了好久。难得啊！好多年都没看到这深冬的麦田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与悸动遍及全身，带我回味着许多与麦子有关的早年时光。

　　站在田边抬头望去，山谷两边连绵的山峦，在冬的萧杀中又是另一番的蓬勃与美丽。各处山坡混叶林的乔木，枯叶大都不愿归根，一只只一片片如无数硕大的朱黄色蝴蝶飞满枝头，又与一片又一片的长青林密密匝匝错综掩眏，从山根一直烧向山巅。那干净明亮的朱黄与温厚实在的青绿一山又一山，一浪又一浪地绵延涌动在整个山谷两侧。那种和暖蓬勃，灿烂欢腾，无可阻挡，万山盛装的景象，使你怎么也无法将它与严冬联系起来，而更像异域油彩涂染下的巨幅晚秋图。只是在山的极阴处，偶尔有斑驳的积雪，似乎是冬之标记。

　　在感慨与兴奋中，我们来到两岔岭，此处又是一重天。站在岭脊极目远望，由近及远，由高到低，无尽的蟒岭崇山间，无数清一色密密麻麻身形颀长的针叶松，满载白雪列阵般齐整俨然布满每座山肌。近处的枝头，白雪似无数大小不一的棉团飞缀在楚翘的松针间，远一点的，似天地间无数大小各异的银蝶姗姗然酣舞于森森碧林间，更远处是接连天地的雾凇与磅礴浩大的雾阵茫茫然扑向目不可及的地方。那种恣意率性而又齐整阔然，明丽静谧而又生机盎然，看得见而又够不着，可会意而又难言传，浩大浑然，气势超然，空灵仙然的神圣的壮美全然征服了我。似乎是远足涉外，欣赏着瑞士原始冷杉林独特的冬景。面对眼前的一切，我深感个人于天地万物而言，实属渺小。大自然的一颦一笑都会拨弄出一个季节独特而壮丽的美景，作为一个人，我们缘何不敬畏自然，敬畏天地万物？

　　突然，不知从何而来两只锦鸡，“扑棱棱”从我们身旁飞过，在一惊一喜中我们驱车下山。

　　在殿岭与沙河湾，天空飘起了雪。下山的弯道多处有冻雪，我们的车子小心滑行着。这两处山坡多是杨槐与橡树，路畔坡根，不时有一丛高大的翠竹，它们细若手杖，粗如手臂。飞雪中，愈显活泼生姿，蓊郁青翠，为这段清瘦的山野增添了些许生机。

　　沿途，地势平缓处，偶有一两户安然的农家。从外观看，这些房屋大属后来新建，布局呈U形或L形，它们以白墙红瓦或青瓦的姿态醒目地坐落在多处的山根或路畔。有的屋后或场边还会有一丛青绿的竹子，干净平整的场院，尺把高的青砖花墙外有平整的田地，地边开阔的河床里明澈的河水欢腾着流向远方。近旁的树枝上有时会有一两个高高的鹊巢。路边或场院，偶有三两小童奔跑嬉戏，或老鸡黄狗悠闲溜达。也许是有点小冷，这些大红灯笼与大红春联的屋门大都紧闭，可取暖炉与灶房的烟囱口，不时有淡淡的青烟缓缓逸出。

　　好多人家门口都停放着私家车，好些还是外地牌号。看来，在物质文明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们依然崇尚心灵的宁静与精神的回归。站在平缓的马路边，观望和体味着这温暖安详，静谧富足，闲淡自适的山中年景，几多适意与温馨在心头悄然泛起。

　　“恰恰恰，恰恰恰！”髙枝上，两只喜鹊清脆的叫声回荡在安静的山间。我回过神，伴着鹊声上了车。

　　回时，天晴了，黄黄的太阳不知何时露出它娇羞朦胧的脸，淡淡的光辉悄悄笑望着这处清静的山野。河边跑来两只觅食的长腿鹤，山林里飞出几只肥大的长翎鸟，先后目送着我们出山而去。过了黑山，经过月王坪，在《故乡的原风景》舒缓的音乐情绪中，我们驱车依依归去。

 

　　作者简介：孙荣（笔名香香），女，70后，陕西省商洛市人。商洛市作协会员，商州区作协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刊物签约作家，有多种文学作品刊发于报刊杂志。

寂寞的老鲁

◎谈世根

 

　　正月初十，上班第一天，大家都戴着口罩开会，传达防疫工作要求。（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严重，春节假期破天荒延长了三天，但人们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是不断扩散的疫情让人揪心。）会场上我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包扶村蔡支书的电话，连忙起身到室外接听，支书说：“你包扶的贫困户老鲁昨天晚上死了。”

　　我一惊，怎么会呢?腊月底他还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把沟里人把年猪都杀了，他给我买了一块肉，让我入户时一定记得去拿，还叮嘱说过完年请我给他帮忙写五保申请。怎么就死了呢?有关老鲁的记忆一下了从脑子里活动起来。

　　老鲁是一个光棍汉，春节前几次入户都没有见到他的人，给他打电话经常是无人接听。我告诉他肉我已经买过了，不用他买，今年猪肉价钱特别高，让他留着自己吃。要不就卖了，好买酒喝。五保的事等开年三月他满了六十岁，我自然会就帮他写申请。

　　老鲁爱喝酒，在沟里是出了名的，有事没事整二两。沟里人都说他家里如果有一瓶酒，他绝对不让那瓶酒过夜。有几次我入户时，他都躺在床上，一屋酒味。我说你有高血压，少喝些酒，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养猪养鸡，或者上山挖药、摘五味籽也好，能增加收入。他总是嘿嘿一笑：“养猪养鸡我不干，我一个人一出门就没人管它了。再说养那把弄的屋里屋外臭哄哄，不好。挖药我不认得药。” 都说光棍汉懒，这一点倒是佐证。不过老鲁也有可取之处，他自家的土地一块也没有荒芜，自产的洋芋、包谷够他吃了。家里收拾得停停当当，倒比好些有婆娘的人家干净，就是缺钱花。

　　老鲁在农村，论身材长像，也算一表人才，但因为交通不便，误了终身。四十多岁时靠自己打工，从山顶搬迁到沟里，盖了三间石板房。那年我初进黄泗沟时，他原有的左右两家邻居早已迁移，人去房空。老鲁说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上下四五百米才有大院人家，平日里很寂寞。与沟里有家室的其他男人不同，他不愿意拼命地劳动，就喜欢串门，喜欢喝酒，喜欢喝了酒睡在床上看电视。平板液晶电视是前年县扶贫部门给的，老鲁非常开心，说这上面的美女好看的很。后来危房改造，国家又帮他粉白了土墙，美化了环境。我问他老了去不去乡里的敬老院，他说呆在敬老院里不能随便跑，更能急死人，这屋收拾好了，哪也不去。

　　说老鲁爱跑，有一样事情我是知道的，就是他爱热闹，乡村里谁家老了人，他都爱去坐夜。农村坐夜就是亡者的亲朋好友们围着棺材而坐，听着歌师父敲锣打鼓唱孝歌，拉拉家常，到了夜深，主家准备有宵夜饭。有人说老鲁怕做饭，坐夜混饭吃，老鲁就骂：“说的啥混账话? 亡者也要人陪，坐夜是换工，别人门上坐夜你不好好坐，你死了鬼给你坐夜呀?”骂得说话人就闭了嘴。

　　老鲁说他很寂寞，在家没事就喝酒，实在没有酒了，就找人多的地方去混时光。他平时在村里做零工的工钱、还有退耕还林款，基本上都送给卖酒的了。我每次检查他存折，发现只要有一点政策性补偿的资金到账，不过几天就归零了。我问他你一个人过去身体好时也在外打工，总没给自己攒下点钱?是不是都送给你相好的了?他总是嘿嘿一笑，摇头否认。

　　正月十一，单位安排我到村里做疫情排查，我顺便就去了解一下老鲁后事安排情况。到了黄泗沟口，已经拉了封锁警戒线，挂了公告，除了沟内人员外人一律不得进入。把守值班的张组长告诉我们，镇政府和派出所要求疫情期间不许人员聚集，所以老鲁这事，一切从简。据他介绍，老鲁可能是正月初八喝了酒，晚上起夜，提着手电筒，走错了地方，跑到道场边失足摔倒在坎下公路上，自己勉强爬了回去。初九下午，沟里有人路过门前，看到路上的手电筒和一滩血迹，发现情况有异，到他家查看，发现他摔伤躺在床上，脸上有血，就给他侄儿金柱打电话，金柱急忙骑摩托叫了村医来到老鲁家，做了检查，见头面部有伤，肢体无大碍，且能自己开箱取牛奶喝，就给他煮了一碗面吃了，让他先卧床休息，第二天再视情况联系送医院。谁知道初十早上金柱再去探望时，老鲁已经走了。

　　组长说：老鲁是个好人，年轻没少给别人帮忙，他劳力好，到处给人打土墙，上房梁。村里死人了他当八仙头，没少给人出力，他脾气也好，一辈子不和人吵架。就是酒把他害了，一人寂寞就喝酒，越喝越有酒瘾，经常喝得烂醉，最后这几年估计把神经喝坏了。棺材老鲁生前做好了的，鉴于疫情特殊时期，村上给了八百元安葬费，我们在本沟各户中安排了八个男子当八仙，三个妇女做饭。一不做道场，二不唱孝歌，三不许坐夜，明天午就安葬了。

　　返回途中，看着公路边“串门就是互相残杀，聚会就是自寻短见！”等巨幅标语，以及沿途一个个疫情防控检查点，想想爱坐夜的老鲁，这死的真不是时候。

 

　　作者简介：谈世根，男，1965年生，陕西柞水县人，现供职于柞水县人大常委会，柞水县作协会员。一个虔诚的文学爱好者，因为这个小小的爱好让我的生活丰富多彩。喜欢记录底层生活，讲述现实故事，偶尔也吟风弄月。写作纯属个人表达需要，自娱且供朋友圈一乐，有作品发于《商洛日报》、《辽河》、《柞水文艺》及网站小刊。网络笔名野草、微笑的野草、乾佑河、谈谈等，个人作品见其微信公众号“谈谈小屋”。

老　屋

◎王李聪荣

 

　　故乡最系情节，老屋亦是如此。

　　犹记儿时老屋，土墙灰瓦，纯木门窗。院墙也只是普通方砖垒砌而成，为什么我叫它老屋不叫它老宅呢?在我脑海中，老宅应该是至少五代相传下来，有祠堂，有飞檐，有斗拱，而我的老屋这些都没有，只有悄无声息的土木和厚重的情意。

　　老屋院子大门是纯木构造，宽厚的门梁，圆滚的柱子已被进进出出的人摸出了包浆，光滑而富有色泽。两扇木门上的秦琼敬德威严的表情中透着忠诚，默默守候在老屋门前。

　　走进院子，迎面便是照壁，照壁中间供奉着土地爷爷，小时候总爱拉着奶奶问为啥要供一张纸呀！奶奶笑眯眯的拉着长调道：“土中生白玉，地内产黄金，土地爷是保咱家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的，丰收了才能给女子做好吃外啊!”照壁前花很多，但我唯爱指甲花，每每待指甲花长开，那晚必定伴随着奶奶“咚咚”捣花声中入眠。

　　其实吧儿时最厌照壁了。我们是普通人家，照壁是最简单的砖块垒砌的形状，并无雕花等艺术观赏性可言，儿时觉得它不仅丑还阻挡我站在门外呼喊奶奶，甚是讨厌。直到现在才知，风水中讲究导气，气不能直冲厅堂或卧室，否则不吉。为了避免气冲，于是垒了照壁。便是有辟邪保平安吧。

　　我总觉得一个家的温馨之处便是灶房吧。老屋的灶房不大但应有尽有。大案板上总有我爱吃的油饼和麻花，碗筷柜旁是永久不变的灶爷。我们家送灶爷总比别家晚一天。据奶奶说啊，是我们王家祖先穷，本来腊月二十三要把灶爷送走，直到腊月二十四才借到面烙干粮送灶爷，于是此后，我们王家总比别家送灶爷晚一天。那时的我还没有案台高，总是惦着脚，扒在旁边看着奶奶切菜，热腾腾的饭便在“当当当”的响声中出锅了。

　　中国人讲究风水。按照风水，我家的老屋是南北走向。南边为上房，奶奶便住南边屋子。南边屋子是个套房，奶奶坐在门口的土炕上时，总是能看见在院中撒欢的我。土炕前有一个大红漆柜，这是我最爱的柜子。儿时的喜欢是因为它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里面总有我想吃的零食。麻花面包、威化饼干、水果糖……每次回家，奶奶总是像变戏法一样给我掏出许多平时妈妈不给我买的零食，偷偷塞给我，让我去和伙伴分享。

　　老屋很古老，没有爸爸时便有了。很喜欢门栓这个东西，一直觉得这才是门该有的样子，冷冰冰的铁门根本没有门的灵魂。奶奶在门槛处留了小洞给我家的猫咪。说起猫咪，便让我恨的牙痒痒。据妈妈说，某次猫咪蹲在高脚凳上晒太阳，而我偏偏不知趣的凑上前去，于是乎，它给了我一巴掌，而我却只能气急败坏的在旁边跺脚。据说啊，我们家只能养白狗黄猫，其它色的都养不长久便会死去。院子的迷你竹林旁有个石磨，小时候，它就是我的坐骑，奶奶说那是石虎，用来镇宅的。

　　最偏爱我家院子的土地。它滋养着各种水果树和蔬菜，也养育着儿时在那成长的我。我是吃着纯天然的食物长大的，于是那时的我长个子格外的快，总是比同龄人高了半头，让旁人好生羡慕。爷爷在大门到堂厅的小道俩旁撒了花种，每到夏天，就会被簇拥在花海之中。

　　最妙的是夏季暴雨了，晚风轻轻，带着些许微凉，泥土的清香四溢，雨“哗啦啦”的下着，我总喜欢搬个小木凳坐在门口，望着房檐的水像耍无赖时的我的眼泪一般往下淌，雨停了，暑气便去了多半，青蛙“吧唧，吧唧”的跳过门前，屋檐的水时不时往下跳一两滴，有时正好滴在青蛙头顶，青蛙便突然停下来气鼓鼓的瞪大眼睛鼓圆肚子一动不动了。有蛙声点缀的夜晚更给夜晚添了一丝静谧，屋顶定居的老鼠一家也格外听话，不在上蹿下跳，我躺在炕上，抬头看看糊墙的报纸，不一会便睡着了。

　　小时候我喜欢坐在奶奶给我绑在大门横梁的秋千上，旁边放一个大高脚凳子，上面总是有一些油饼，西红柿，黄瓜之类的小吃，村里的小伙伴来找我玩，站在门口怯生生的往里望，奶奶总会给塞上一点吃的。最难忘的是一个小哥哥，他有一个绝活让我至今难忘。他可以模仿任何东西，极其逼真。模糊记得他比我大了不少，总是模仿别的逗我，每次寻声跑到门口，傻愣愣的立在门口，他总是哈哈哈大笑，然后塞给我一把山楂，拉着我去玩。

　　08年地震，我的老屋，我最爱的的老屋，没能挺过这个天灾--塌了。爸爸和伯伯们商量盖了砖瓦结构的新屋子。大核桃树被砍了，菜地被泥瓦匠踩踏的惨不忍睹，木质的大门被换成了冰冷的铁门，我的老屋没了。架房顶时，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并没有要住新房的喜悦，只是仿佛听到那消失的老屋在呐喊在哭泣，在无尽的喧嚣中有一丝丝的孤独。

　　老屋最系情结，而老屋没有了，我的情结该放到何处呢？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老万跨越13个代沟的爱

◎王曼竹

 

　　寒假刚过几天，妈妈便郑重问起我："盛夏的尾巴，会在家吗?"老万要过生日了，我和姐姐要能在场，最好不过。我满口应着，心里却怅然若失。

　　夜里，四周静谧，只钟表滴滴答答尽职尽责地律动。辗转反侧间，细细密密的心事，赶趟儿似的像深海里的游鱼，尽数泛到海面飘飘荡荡。老万马上竟要六十了。按习俗，耳顺之年办寿宴，是喜事一件，可我却有些埋怨时光匆匆， 明知无力，却忍不住惆怅。时光长，指缝宽，以前看到，感觉形容得很美，铭心至今，此时亲历，顿觉心酸上头，将要醉倒般。

　　老万是我的爸爸。他其实不姓万，我随他姓王。至于为什么别人的外号是老字加姓，而老万的外号取他字里一个万，我没问过，因为自出生以来，他就叫老万，妈妈有时也这样唤，我习以为常，不觉奇怪。现在想想，兴许，是因为万福金安吧，老万人品顶呱呱，交到一众好友，朋友连外号起得都是祝福之意。

　　走过青春的烟雨雾霭，历经少时的懵懂无知，沉心想来，我和老万的关系，不像网上那种甜腻的说法，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两人常常嘴里是蜜语，肢体动作表爱意。像极了万千中国家庭那样，我们父女之前有着平平淡淡却又黏连不断，虽未浓到溢出却有着源源不断的爱的生死关系。我是他生命的延续，他是我生命的本源。我们永远相依相靠。我们是永生的父女。可深谙于此的我们却羞涩于启齿说爱。以至于，少年时光里，我觉得老万不懂我，也没那么爱我。

　　老万今年60，我20。3岁一个代沟，我们差着13个代沟。这样看，我俩差的不是代沟，像是鸿沟。兴许是因为鸿沟无法逾越，半大不懂事的少时，我和老万没有过走心的沟通。我们之前虽无随时将引爆的火药却也没有残阳漫天时分手挽手散步的亲密。也许因为少有，所以弥足珍贵。以至于，我把很小的时候老万在夏夜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我趴到他身上，被他用胡渣扎得我明明微疼却仍咯咯笑着的情节烙在心里。我对他在繁星点点的夏夜把我举过头顶，让我坐在他肩上看更大更远的世界的场景久久难忘。

　　可在躁动难安的青春年代，我眼神坚定，话语铿锵：“这些不过历史，证明不了什么。”大概正应了，无斗争不青春，无争吵不亲人。我和老万的矛盾爆发在初中，和解在高中。起因是学习，收场是学习，不知该悲该喜。

　　初三升高中，我偏科严重，临近中考，模考不断，白纸铅体字印出成绩，我排在中下游。老万开完家长会，心急如焚地回家告诉我：“再这样下去你考高中很悬。”因为心急他质问我：“数理化很难吗，公式记好，多加练习，难道还会有问题？”我偏执地认为他在嘲笑我，而且分明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作为父亲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我的难处吗，顿觉代沟真是可怕。我心里难过万分，表面冷漠无语，或许看我无动于衷，老万竟变本加厉质疑我：“你的分数和你朋友一样，你是不是抄袭别人了。”

　　青春气盛，我把手里的笔往墙上狠狠一掷，吼道：“你凭什么说我考不上，又哪里看到我抄袭别人，你就只会在开完家长会才来管我，平时你人呢？”老万把手高高举起做出要扇我的样子，然而像极了电影剧情的高开低走，老万用力举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拍在了自己大腿上。本来歇斯底里完我就做好了“受死”的准备，结果虚惊一场，内心窃喜，躲过一劫。伴着长叹，老万垂头走开。可转念一样，老万煞有介事抬起的手臂没有落下，难道是他觉得我无药可救，打了也没用？想到这里，我委屈的情绪呈现倍速增长。而他不忍心落下手，这样的原由，是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的。

　　连着几天，我们目光逃避，相对无言。时间是解药，我们随后归于平静，却心有疙瘩不再如初。伴随着初三毕业，因为学习出现的争吵还有过几次。次次激烈，争执不下，草草收场。

　　那时我固执地认为，只有一直对我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的妈妈才是真的爱我。老万那种在家长会后，才摆出家长姿态，装作一副为我好的模样，对我一通教育。而后，不管不顾的样子哪里叫爱。父爱如山，沉默无言？看来不过前人想出推卸责任的光鲜说辞罢了。

　　这样的想法，像颗拿委屈催生的种子，在心田倔强扎根。

　　而我憋着一口气，继续初三。虽然，后来考入高中的那个暑假，是老万给我买的手机，带我报的名。我也觉得理所应当，这是我凭一己之力得到的，无关其他。心里甚至还默默为自己骄傲一番。

　　时光无痕，奔走无影。高三考大学的那一年，历史惊人地和初三吻合。家长会上，老万在最后被老师点名留下，我的数学成绩拉低总分太多。暮色四合，隆冬萧瑟里我和老万才得以前后脚疾步下教学楼，咚咚的脚步声和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清晰又刺耳。坐在老万电动车后座，驶到拜将台侧面暗暗的巷子时，迎面而来的车灯，照亮了一面墙，映着老万的身影，一点也不挺拔，更是和记忆里把我举高高看世界时的高大判若两人。而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路途过半，我忐忑半路，可令我感到怪异的是，老万没有疾风暴雨式的批评，反倒仅嘴里开始念念叨叨，“不要心急，踏实努力，不懂就问，相信会进步的。”平时寡言的老万，在语重心长地安慰我，又想到今天在家长会上看到别人的父母年轻的模样，而生活和岁月无情地在老万的脸上肆意镌刻的痕迹早已清晰异常。又思及老万奔忙在生活场已够劳累，还要因为我的不优秀而被老师留下。猫着腰，从门缝里，我看到老万一边频频点头称是，一边诚恳感谢老师对我的关心，那样恭敬谦卑的老万，我头次见到，也难忘至今。他对此却只字未提，沉默处之。

　　情绪复杂的当晚，初三种下的那颗发芽的小苗，根系松动。

　　再后来，回县高考，去招生办递交资料，查看考点，安排住宿，全是老万亲力亲为。老万笑嘻嘻的说：“我给你定最好的酒店，住得舒服点，”我一口否决，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次考试。而没说出口的感动是，老万平时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却想着把最好的给我。要不是老万，平日里为人真诚，从不讲假话，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往日仿佛要将大大咧咧贯彻到底的男人，在此刻心细如发。老万把网上看到的住宿地点全部实地考察一番，认真比较后才安心预定，接着估摸着我的步伐频率，拿着手机计时，走个来回，定下我考试那两天的起床时间，出发时间。起个大早却忙活到中午才回来的老万也不多言，几句带过，中心思想是，要我安心学习，他在后方安排好了一切。

　　那一瞬间，那颗根系松动的小苗，耷拉着脑袋，濒临死亡。

　　6月6号下午，我和老万简单收拾，回县。本要一起同行的妈妈在临行前夜因为紧急的事情耽搁，妈妈叫我到身边，问我：“只爸爸陪行吗，”还悄悄说：“爸爸一直担心我不愿意，”我道：“没问题。”实则有些言不由衷，和爸爸单独相处，我有些怯。6号晚上，各自躺在床上，都无困意。黑暗里，老万道出这么多年，沉默背后的暗语。他讲，我性格倔强，自尊心强，却总是不愿在弱科下功夫，所以初三时，他激我，想我励志。也为情绪激动时冤枉我抄袭而道歉。我高三压力大，又是因为考虑到我的性格问题，所以语重心长，盼我不要放弃，望我坚持到底。老万又说，他知道自己总是训我，有时心急，用错方式。可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是想我和姐姐考上大学，找份安稳的工作，免我们过风吹日晒，不知明日如何的漂泊生活。所以，即便我们日后可能会埋怨他，恨他，可他不在乎，只想我们以后一切都好，他便知足。

　　黑暗里，我如鲠在喉，最终化作眼泪喷涌而出，顺着眼角跌落满枕。说到最后，老万要我高考放平心态，我在考场尽力而为，他在场外坚定支持。

　　那一刻，心里奄奄一息的小苗被连根拔起，留在少不更事的过往里，不愿再带走。

　　半夜醒来，听到老万的呼噜声，生平第一次，觉得可爱。一直为这个家奔波的老万也会累啊，他不再年轻，而我以往还不知事，固执自私，罪该万死。也庆幸，自己终于懂得。想着，我的呼吸和着他的呼噜声，起起伏伏。安稳入睡，无梦直到天亮。

　　再后来，想起青春起初时，我把和老万亲密的过往判定为无用的历史时的笃定样子，也愧疚不已。但也欣喜感悟，历史，才是最好的铁证!老万，是爱我的。他以自己的方式在爱我，懂我。父爱如山，沉默无言，分明恰到好处。只是需要历经多个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才能领会。

　　青春，该是一场历经兵荒马乱后再回首与过往云烟的和解。我在老万60岁到来之际，深深体悟到。

　　60岁的老万说，自己的牙齿不知何时无端掉了两颗，讲得云淡风轻，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岁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也让老万这个外号名副其实。老万真的老了。

　　可是，不怕，因为，20岁的小王郑重承诺：以前，你把我高高举过头顶，以后，为了你的光鲜永驻，我会定期变魔术，让你白发变青丝。

　　过去，你用你密密麻麻的胡渣逗我，往后，为了你的帅气依旧，我要认认真真的为你刮掉不再浓密的胡子。

　　以往，你语重心长教我怎样做人，以身作则，不厌其烦。随后，为了你的品格依旧传承，我要时时牢记你的教诲，虚心向善，追光而行。

　　老万，你是我的爸爸，是我永恒的骄傲与自豪。我的前半生，你是我的依靠，你的后半生，请尽管依靠我。因为，我是你永远的女儿，你跨越13个代沟的爱，我将用远超13倍的陪伴与关怀来报答。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说给影子听

◎徐晨宇

 

　　每一天我们会有不同的状态，不一样的心情，人的一生也充满不确定的精彩。而我之所以写作便是为了记录生活里发生的点滴。就像国家会有史官记录历史，历史既是给那个时代的人看，也是给后人看，我们对生活的记录也是如此。给别人看，也是给自己看。

　　曾几何时，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躺在床上静看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一点一点遛进寝室，它顽皮的翻过桌上的绿萝，悄咪咪的向我走来，流淌至我的床边，像个戏倦的孩子投入母亲的怀抱里安歇。这该是怎样一个画面，我用文字记录眼前所看。我曾尝试抓一缕月光，但它只会映于我的掌心并不会留下足迹。慢慢地，它会越过绿萝又退出窗外，正如自己悄悄的来，它又轻轻的走，就像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开始自己下一段路途。

　　月光如旅人行走在灯火寂灭的长夜，我们如同月光行走在斑斓多彩的世界。也是那时，我方才明白。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是月光，我们所能做到的便是铭记生命之间的每一个交点，将那些或甜或苦的回忆保存于心。于这扇窗前稍稍停留，又走向新的旅途。原来人生而孤独，我们永远独行，正因如此，我们便更应珍惜我们生命中相交的轨迹，就像床前的月光，纵然短暂，也应该珍惜这瞬间的美好。于月光心有所感，文字也便跃然纸上。

　　眼有所见，心有所感，记录下来便是我认可的写作。这学期学习了张老师的写作与沟通。那写作到底沟通什么呢？答案有千万种，我的答案是写作沟通自己。人与自己相处交流最是困难。我曾在知乎上看过一句话，作家都应该具有一种孤独感。因为只有保持孤独，他们才可以听清内心的声音。李白曾“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而我说给影子听也便是说给自己听，回看过去的月光便是与过去的自己交流，而现在，我写下这些文字也是为了沟通自己的心声。

　　拿起记录棣花古镇的游记，我曾站在风雨桥上，那时我仿佛看见一位诗人在古驿里静静的吟咏，仿佛看见十三岁的少年坐在石头上专心致志的看书，也仿佛听见这古道传来的悠悠马蹄声。或许，这棣花的精魄也曾看着吟咏的诗人，也曾陪着十三岁的少年苦读，更甚至它也在注视着雨中的旁观者。它记得千载岁月间这商於道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只是这一切，它向谁也不说。不由得想起尼采曾说“你凝视深渊，深渊亦是在凝视你”只是深渊并不会开口，正如影子也只是默默无言，而通过文字我得见深渊，得以审视自己内心的思索。得以听见影子的声音。或许这便是我闲时码字的初衷。概括而言即“心中有感而发是为文”。

　　说给影子听也便是留下这些不确定的精彩，把这些美好或痛苦用文字记录，再而审视内心得失，写文章容易，但是要顺从己心，沟通自己，明心中得失却是难上加难。你若有写的冲动也便如发现这月光般用文字记录。或当时，或未来，影子也一定会说给你听。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待到山花烂漫时

◎赵丽华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2020年的开头，注定着这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令人难以忘却的一年。新冠疫情的突发，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李文亮医生”、“高龄院士钟南山”、“李文娟院士脸上的口罩痕迹”、快递小哥“汪勇”、“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春晚史上唯一没有排练过的节目”、“元宵晚会取消观众设置”“雷神山医院”等等。这些过去的微博实时热搜却清晰地记录着2020开年的感动。2020注定是一个“寒冬”，也注定是一个“暖冬”。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呐喊着。我们要挣脱病毒的折磨，也将不惧困难的与病毒战斗到底。每个平凡的中国人都是伟大的“英雄”。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都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不能做什么的我们，乖乖的待在家里，不为国家添麻烦。

　　往日的武汉街头不知是怎样的，但我猜——早晨，人们聚在早餐店“过早”，人们端着热干面走着吃，吃着走，吃完饭匆匆收拾好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中午，超市里人们询问着必须品的价格、市场里的大爷大妈说着武汉话与卖家讨价;傍晚，孩子们放学了，年轻人下班了，老人们出来遛弯了。我猜往年夏季傍晚的广场上最是热闹，年轻人出来散步，孩子们穿着清凉的衣服在追逐，老人们手里拿着蒲扇，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武汉话。或许武汉人，甚至是我们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稀松平常的景象，谁也不会意识到此刻有多么珍贵。

　　可是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疫情期间的武汉街头让我忘不了，视频博主拍摄的武汉街头，新闻上传来的武汉街头视频都在展示着一个特点——空。大年初一的早晨武汉街头空空，少了昔日早晨的繁华，长江大桥上没有了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江城大道立交桥不堵车了;黄鹤楼上没有远眺的游客了;热干面，小龙虾的店门前没有排队等候的顾客了;武汉大学的樱花今年不用人挤人的欣赏了;等等人们渴望光顾，却无法光顾的地方此刻都寂静了。我们的心也跟着武汉空空的街头似乎慢了一拍。武汉，不该是这样的啊。

　　以前所有人都渴望着有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期待着什么都不用做的一天，可是这一天真正的到来了却似乎让所有人又都接受不了，高三学生们希望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备战高考，年轻人渴望去上班工作，老年人希望出去遛遛弯。所有的中国人渴望着恢复原状，疫情赶快过去。终于，新闻上每天的曲线不在是上升的，数字不再是很大的了。这一天即将也终将到来，春日也有暖意了——3月8日，14家方舱医院已有11家休舱，大批患者康复回家。医疗支援队逐渐撤回。武汉要重启了，我们迎来了曙光。就像歌词里写——受伤的孩子不再哭闹，疲惫的人们在奔跑，又看到你开心的笑。武汉，加油，期待你生机勃勃那一天。

　　黑暗时刻已经过去，我们也迎来了黎明的曙光。等到真正春暖花开之日，我们相约在街头，摘下口罩一起看往日的喧闹与美好，亲爱的人们。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猫是厌世者

◎马睿华

 

一

 

　　“其实这样看来，人类还是脆弱的啊……”

　　如你所见，我是猫，是一只被遗弃又被收养的猫。

　　一年前，我被一个医生捡回家，他给我吃的喝的住的，我十分满足，这比我之前到处乱窜的日子好多了。

　　他戴着一副眼镜，瘦瘦高高，走路挺快，平时我就用眼镜称呼他。

　　眼镜没什么家人，目前就我和他两个，但看他每周会打电话什么的，应该还有牵挂的人。他的工作很辛苦，是可以看到的那种辛苦，经常看着我一言不发，要不就累得回家就睡，我也没有希望他和我交流或者玩耍，那是因为我的观点往往要比他高明得多，但是他好像都听不进去。

　　2019年开始，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也是和眼镜相依为命的一年，2020年好像对于人类很重要吧，我看到眼镜换了一件新毛衣，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纸，我想阻止他干这些傻乎乎的事情，把纸叼走，但他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新的一年，还是咱俩啊！”我去窗户边看了看，其他人的窗户上也是这样，我也就默许他到处贴纸的行为。

　　但是，他好像只有这几天，是我可以感觉到的快乐。

　　因为以前，在外面晃悠太久，所以我现在几乎不出门，在家里活动和看电视还有等待他回家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但是最近我却很少看到他。

　　小区里闹腾的小孩，楼下大声说话的老人，好像都不在这里了。这里静悄悄的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终归是我待久了变懒，我也不想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去了哪儿关我什么事嘛。就是眼镜再不回来，我口粮可能不太够了啊……

　　但我还是按耐不住自己，好几天没有人和我说话真的不好受。我要推开窗户出去溜溜，记得穿过好几栋楼有一只白猫，我和他聊不太来，因为他总爱显摆自己的朋友圈有多广，而我这种有学问的，就知道什么叫做“宅心仁厚”，才不与他一般见识。你是不是又好奇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却又去找他？这不明摆着吗，我不出门能认识谁。顺便说一下，眼镜家在二楼，我还是很敏捷的。

　　走了有一会儿，我没有遇到什么人，准确来说是我认识的那几个人没有见到，包括眼镜，他还是没有在回家路上。

　　快到了，前面不远就是白猫的家，我边走边想，要以一种怎样的语气对他讲话，可眼前的情况让我把话咽了回去。

　　白猫死了，死状很难看，是从极高处摔下，他家住一楼，我想着怎样失足，都不会让他丧命，我不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我只想赶快回到家里。

　　回去的路上我选择了抄小道，一个不怎么干净的巷子，为了快点回家我没有办法。在巷子里我遇到了一年前一起流浪过一段时间的老花，一只长相凶残的花猫，但他性格温和，很好相处。

　　老花看到了慌慌张张的我，问道：“怎么了？”

　　我定了定，回问道：“住在高层楼的一楼白猫，你知道吗？”

　　老花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被他家人摔的。”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老花摇了摇头继续说：“他是自作自受吧，天天跑出来玩，人类现在又有危机，我想应该是被怀疑了。”

　　“怀疑什么？”

　　“当然是怀疑，我们会害了人。”

　　我不清楚白猫的家人是怎样想的，我想到了和我最亲近的眼镜，他是不会这样的，我还要帮他好好生活，我得回家，我得等眼镜回来。

　　我对老花说了声告辞，就向家的方向跑去。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那天我溜出家门，是对还是错呢？

　　我回家有些迟了，毕竟待久了，体力会下降。我跑上侧边的窗户架，却发现窗户已经锁了，我向里面看去没有看到眼镜，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家里转悠着。我又想到了白猫，因为害怕，我逃离了那里。

　　再次回到那个乱糟糟的巷子里，老花还在那里，嘴里叼着有点发霉的鱼干，转过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慢慢走了过去，躲进一个破烂箱子里，不想说话。

　　老花是我见过最会照顾的猫，当然眼镜也算，只不过他是人。

　　第二天我从箱子里探出头，老花给我留了吃的，不好吃但可以填肚子。我走过去向他表示感谢，还未等我开口，老花问道：“不打算回去？”

　　我笑了笑，答道：“我回来了。”

　　就是这样，我又和老花开始了流浪生活。老花经历比我丰富，他是我唯一可以佩服的猫，因为他会包容你的意见，并且有自己的主张。我们快速溜出了这里，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路上跟着老花，我却还在想我会不会在路上遇到眼镜，他会把我抱回家，就像一年前那样。

　　白猫已经被处理掉了，真没想到他的归宿是垃圾桶。我和老花去了一个公园，没什么人，十分空旷，就是找吃的有点麻烦，以前游人会给吃的，但他们应该也去避难了吧。突然想起人类的一句话：“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我自嘲地笑了笑，说的对。

　　这一天老花去找吃的，我在公园里面转悠，等着他回来，我找的东西总是不能填饱我们，老花却可以，我又佩服他好多好多。像往常他应该快回来了，我等不住他，越过矮墙去看看，但我没想到是最后一次看到他。

　　本来那天没什么车的，可老花还是被四轮巨兽给吞没了。回忆起那时，我只记得，车上的人探头看了看，说：“真是晦气！”

　　晦气吗？现在晦气的，不应该是人类吗……我失去了老花，失去了眼镜，不就是人导致的？我一天饿一天饱，或许我会去我从没想过的归宿。

　　其实，人类是脆弱的，脆弱到害怕，伪装强大。

 

二

 

　　我叫方浩，是个医生，2020年对所有医护工作者，都是无法忘怀的。

　　新年开始，大家还都感慨着，分享着自己的愿望，可是很多东西，已经改变了。

　　我单身，家人不在身边，也没有谁需要照顾，要说家里唯一要照看的就是和我住了一年的小猫，我拜托了好友去我家定期看看，我去了抗疫一线。

　　在一线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的医生。一样的是，作为医护人员，自愿奔赴一线。不一样的是，他们有爱人，有孩子，有着许许多多的牵挂。

　　换班时，有个同事悄悄抹眼泪，我说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他说没事，没事，病人最重要。在家人需要的时候，不能在身边，是每一个有牵挂的人，最放不下的事。

　　去我家里的朋友告诉我猫丢了，他在家里找了好久没找到，发现窗户开着一点，应该是小猫跑了吧。这一年注定着失去，我的失去就从这个小猫开始了。

　　有同事倒在了一线，我没能和他们好好见面，只能在手机上看到他们的样子。人们说每个时代都有负重前行的人，医护和所有的一线人员就成了特殊2020年的第一批。

　　余光中先生在《欢呼哈雷》中说：“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但我的国家，依然是五岳向上，一切江河依然是滚滚向东，民族的意志永远向前，向着热腾腾的太阳，跟你一样。”我很喜欢这句话，现在我也深刻感受到了，失去就不再回来，人间已经无他们。

　　致敬这些人们，这场战疫是无声的，手中握的并不是刀枪剑戟，但是他们用自己的力量，让我们不再彷徨，不再一味的失去。向着阳光，和你们一样。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逆风向前的人

◎张　咪

 

　　2020年的春节前后与往年相比大不相同，历年灯火相映的大街小巷中人来人往，今年却在一场新型冠状肺炎阴霾且恐惧的笼罩之下，空无一人。

　　此次疫情首发于武汉，并趁着春节期间大规模的人潮流动迅速蔓延，确诊感染者不到一个月就已过万，疑似感染者也数不胜数，感染人群数据的每一次变动，都牵动着无数中国人的心，为了早日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84岁高龄的钟南山院士毅然前往一线，最先确认了人传人的事实，找到了病毒的传播途径。为控制人口流动，病情的大规模传染，李兰娟院士全然不顾个人名誉的得失，率先提出封锁武汉，极大程度的阻断了病毒的迅速传播。但封城之前出城的人口数量仍高达数百万，这些疑似感染者从武汉来往于全国各地，无疑是给疫情的控制增加了不小的难度。随着时间的流动，病毒开始在各个省份里蔓延，每一个城市，无论确诊的人多或少都紧张了起来，减少外出戴上了口罩，政府部门的防疫工作也都在序进行。全国居民门在家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代“大家闺秀”式的生活。

　　尽管前方疫情严峻，但仍然有那么一群人与逃离的人群背道而驰。人们称他们为“最美逆行者”。在国难当头病毒危害之际，毅然抛下亲人家庭，不顾阻挡，背着家的方向，带着责任与担当，满心热血的奔赴抗疫第一线。那一枚枚鲜红的手印，那一张张满盛名字的请愿书都获得了人民的赞歌。

　　“在战场上”为了节约时间，专心投入救治活动，医护人员们都穿上了纸尿裤，一天只喝一杯水，医疗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姑娘们也纷纷剪下了女孩的美丽长发，个个成了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超人。厚厚的防护服下是一张张稚嫩的脸庞，被口罩带勒红的耳背，被N95压出血泡的脸颊，触目惊心，却又如此的美丽。她们满脸的乐观，不在乎且开玩笑的语气，让我们这些寻常人笑着笑着就哭了。人生而珍重生命，怕死乃人之常情，哪有什么不怕牺牲的人，人们所谓的最美逆行者，也只不过是一群大孩子，忍住了玩笑与打闹，换下了不成熟，学着大人的模样去承担责任保护其他人，与病毒对抗，和死神抢生命。不得不说这届热血勇敢的祖国接班人是如此的优秀。

　　在此次战役中，每一次的捷报都浸透着医护人员和前线工作者的汗水与泪水，一个个坚定挺拔的身影，为我们挡住了病毒的侵扰，有这些最美逆行者的不抛弃不放弃，胜利终将来到，他们是那最美的人，是那逆风向前的人。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中国古代文人的情怀

◎惠军明

 

　　中国古代文人是中国历史上一类特殊的群体，他们以文字为媒，吟诗作赋，歌咏大千世界，抒写真情实感。他们的文字，记录着历史的沧桑，勾画着时代的风情，传达着自我的人格。古代文人是中华文化的继承者和传播者，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这一群体形成了多样的文化自信、文化情怀。例如济世情怀，家国情怀,山水情怀，落魄情怀，隐逸情怀，悲秋情怀，诗酒情怀，忧患情怀等等。他们的文人气质和文人情怀世代传承，独树一帜，成为我们学习的典范。笔者管中窥豹，以下尝试分析几种文人情怀的成因，以求正本清源，更好地继承和发扬优秀的精神文化传统。

 

济世情怀

 

　　细细品读历代文人们千古华章，随处可见流淌其中的济世情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自惭居处崇，未睹斯民康”……在中国文人看来，生命不是孤立的，既然传承了圣人之道，便应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心忧天下，救国救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济世情怀应是文人与生俱来的品德和素养。中国文人们言出必行，心口合一，他们终身实践着他们的追求，为理想“虽九死而犹未悔”，犹如精卫填海般执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什么中国文人的责任感如此强烈，为什么中国文人的济世情怀如此炽烈呢？这值得我们深思。

　　其一是因为中华民族的深重苦难，激发了文人们的济世情怀。中国历史动荡不堪，战乱频发，生灵涂炭，老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文人们目睹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他们感同身受，痛入骨髓，于是渴盼改变，渴盼和平。文人们饱读诗书，胸藏万卷，满腹经纶，他们希望以自己的智慧之力驱除黑暗与野蛮，匡扶社稷江山，重整朗朗乾坤。社会的不堪，催生了文人们的正义感；朴素的变革意识，让文人们的济世情怀潜滋暗长。

　　其二是因为儒家思想文化的熏陶，培养了文人们的济世情怀。追根溯源，儒家思想乃是中国文化的正统思想，中国历代文人们深受其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的圣人孔子，亚圣孟子，都有具浓烈的济世情怀。孔子曾经周游列国，孟子曾游说诸王，他们都希望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虽然屡次受挫碰壁，却从未后悔放弃。历代的后生学子们以圣人为师，读圣贤书，谈圣贤道，岂无圣贤之志哉？他们读书伊始，便效法圣人，树立了拯救苍生的宏大志向，将个人的荣辱与天下的兴衰紧密结合。强烈的道义感，炽烈的家国意识，将文人们紧紧地包裹。浪漫主义情怀和强烈的功名意识催促着他们成长，召唤他们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奋勇向前。

　　其三是杰出人物的言传身教，强化了文人们的济世情怀。中华文化一直在坚韧不拔地前进，期间既有强大，也有衰弱；既有盛世，也有坎坷。但不论世情如何，正直的文人们从来都没有放弃希望，放弃忧患。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为后世做出了表率。例如屈原虽遭谗言被罢官，依然为国家奔走呼号；诸葛亮虽年已老迈，依然为汉室江山鞠躬尽瘁；韩愈虽被贬潮州，依然记挂朝堂；杜甫茅屋虽被风吹散，依然挂念天下寒士；陆游虽年老多病，依然想着收复失地。历代文人先贤，他们的言行举止、文字篇章无不溢满爱国热情，蕴满责任担当。杰出人物的家国意识,济世情怀，率先垂范，深深影响了其他文人们。

　　经过一代又一代优秀文人们的努力，济世情怀已经渗入、扎根于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成为民族文化基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华民族能历经磨难而浴火重生，中华文明能绵延数千载而生生不息，文人们崇高的济世情怀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山水情怀

 

　　细细品读千古华章，不难发现中国文人有挥之不去的山水情怀。他们无论身处何方，境遇如何，终其一生都会将目光投向山林湖泊，“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绿水青山，苍松翠柏，洞天福地，摩崖荟萃，云雾缭绕，鹤鸣鹿应，笛声悠悠，琴声瑟瑟，松振涛涛，水声潺潺等等，他们笔下的山水景观何其多哉！古代文人们一路走来，自我情感和山水相碰撞，于是山水灵动起来，一幅幅优美画卷徐徐铺展。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为什么中国文人们对山水如此挚爱痴迷？为什么林泉之乐，会成为中国文人的共通情怀？这些问题值地探究、深思。笔者认为，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

　　其一是因为山水本身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天地有大美而不可言”，大自然具有无穷无尽的魅力，它的壮美秀丽陶冶浸润了文人们的心灵。红日出于大海，会激励文人们乘风破浪的豪气；月上柳梢头，会引发文人们海枯石烂的恋情。四方云动，云蒸霞蔚，悬崖峭壁，绝顶孤峰，长河滚滚，海浪滔天等自然景观，给予了文人们刚烈的、雄壮的、粗犷的、有魄力的审美感受；轻云缭绕，杏花烟雨，柳枝婆娑，荷叶田田，稻花飘香，小桥流水等自然景观，给予了文人隽永的、秀润的、纤细的、静态的、有神韵的审美感受。“山水之美，古来共谈。”文人们在山水之美的浇灌滋润下，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审美情趣，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诗文风格。

　　其二是因为山水有疗治心灵的功能。古代文人们“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他们大多数人的宿命。那些耿直的文人们在朝堂为官，由于坚守信念，恪守人格，常常得罪小人，被贬谪几乎成为常态。人生如梦，昨日还是朝中显贵，今日却是贬谪落魄，受尽无妄之灾，极大的人生落差让文人们难以接受。于是壮志难酬，怀才不遇，悲愤忧伤，郁郁寡欢等消极情绪接踵而来，文人们很想忘却，但却难以自拔。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文人们，羁旅在外，居无定所，四海漂泊，失魂落魄。当这些迁客骚人将目光投向大自然，当他们的足迹踏进山林湖泊，当他们将自我情感寄托于林泉之时，那份沉重悲凉感渐渐释然，受伤的心灵渐渐愈合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于一粟。”当文人们将自身置于无穷的自然宇宙来考量关照时，才发所谓个人的荣辱得失，苦乐际遇简直不值一提。“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走入山林湖泊，文人们渐渐明白：一切名利皆是浮云，珍惜生命的每分每秒，把自己理想的人生境界寄托在悠悠浩浩的宇宙，寄托在青山绿水的怀抱，才是最好的选择。经过大自然的洗涤，文人们心灵得以净化，最终从精神上实现了自我超越。

　　其三是因为山水是文人们的最终归宿。山水自然不仅是文人们疗治心灵的圣药，更是他们精神的最终归宿。无论是陶渊明还是孟浩然，无论是李白还是王维，无论是苏轼还是王安石，当他们的人格精神无法安放时，都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向自然山水。他们对着高山流水吐露心声,借着高林深影抒发心志，流水可以带走他们的失落孤寂,鸿鹄可以捎着他们的抱负高飞。当他们的创作与山水相契相合时，才让他们的才气纵横，正真达到了炉火纯青。当文人们放下一切世俗羁绊，其精神状态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他们才蜕变成正真的大师。山水不仅是文人们精神的最终归宿，也是其生命的最终归宿。文人们的生命从山水田园里诞生，亦从山水田园里终结，生命的轮回周而复始。山水慷慨接受了文人们苍老形骸，山水是文人们生命的延续。

　　读懂中国古代文人的山水情怀，我们这些后辈才能顺着文字的脉络，走近那些伟大的灵魂，与他们倾心交谈。

 

落魄情怀

 

　　中国历代文人们的作品风格多样，多姿多彩：或清丽委婉，或阳刚豪迈，或沉郁顿挫，或沉静淡泊，或激情澎湃，或深沉有味，各有独特的审美价值。他们的优秀作品，宛如日月江河，照耀天地，滋润万物。走近中国古代文人，与他们在文字中对话，我们一次又一次被他们的精神人格所打动。

　　研读古人的诗词歌赋，缭绕于心际的是清风朗月，山高水长，宁静淡泊。读他们的文字，了解其生平，总会让人唏嘘感叹一番。中国一流文人们的人生境遇几乎没有一帆风顺的，或多或少的落魄感伴随着他们的一生。他们有的虽身居高位，但性情直率，动辄得罪权贵，被贬谪出京；有的看破喧嚣红尘，归隐山林，著书立说；有的为生活奔波，辗转江湖，含辛茹苦。孤烟大漠，西风古道，塞外高原，江南烟雨，流水小桥，名山大川，街头巷陌，青楼别院，他们的踪迹无处不在。落魄文人们厮混于民间，平静打量着这个世界，敏锐地感知着花开花落，凝人世繁华于笔端，抒自我情怀于纸上。有了这些落魄文人的生花妙笔，街巷增添了诗情，山川有了灵气，草木多了画意，世界生出别样的韵味。

　　这些富有才华的文人们满腹经纶，本可以成为达官贵人，平步青云，但因为各种原因，他们绝大多数却选择了孤独寂寞。如果他们稍稍放弃做人原则，稍微改一点脾气秉性，他们就不会与落魄为伍。有些人可能会嘲笑他们不知变通，明知不该言而言，明知不该谏而谏，明知不该为而为，但固执的文人们却不知改悔，依旧我行我素。具有精神洁癖的文人们，看不惯蝇营狗苟，失意和落魄便是必然的结局了。屈原本可以心安理得做他的三闾大夫，却因直谏而失宠，最终变得形容枯槁；陶渊明本可以逍遥做他的彭泽县令，却因厌恶污浊，背起锄头在南山辛苦耕作；李太白本可以继续做翰林大学士，却因招惹权贵，被逐出长安；苏东坡本可以继续做京城高官，却因鄙视小人，被一再贬谪。大大小小的失意文人们遭遇不同，但情状类似，结局不过是落魄的程度不同而已。

　　其实落魄对于文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人生境遇过于风顺，他们就体验不到真正的酸甜苦辣，就不能俯下身段与老百姓为伍。人生失意，官场遭贬，小人排挤，让他们悲哀，更让他们超脱，开始深刻思考人生的终极意义，找寻自己的人生价值。落魄的境遇让文人们转换了思维方式，从名利的泥沼中走出来，眼界大开，思想深邃，对于写作善莫大焉！个人不幸诗文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落魄文人们抖落了喧嚣纷扰，心平气和打量这个世界，抒写最真实的呐喊，吟诵出最真挚的诗句，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诗文终于诞生了！

　　如今的文人们也如过江之鲫，何其多哉！现在很多文人与古代文人精神相去甚远，他们一味追求着锦衣玉食，飞黄腾达，没有多少落魄感。于是文字沦落成点缀，文人失去了气节，风雅不再，古风尽废。现代文人们还是要安贫乐道一点，还是应多一点落魄感，这样才能让那些朴素高贵的精神薪火相传！

 

（作者系西工大附中分校老师）　　

岁末将至　敬颂冬绥

◎温宇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题记　　

 

　　街道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灯火阑珊，万象更替，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五谷熟，四时尽

 

　　五谷熟，四时尽，万物更替，更年改岁。

　　新的一年，在元旦之中开始。这是一年最新的开始，也是最美好的开始。元，谓之“首”；旦，谓之“日”；“元旦”意即“首日”。晋书云：“颛帝以孟夏正月为元，其实正朔元旦之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这万象更替之时，在这新春佳节之际，侧耳倾听，翘首东望，时光隧道中正姗姗走来一个晶亮晶亮的日子，让我们轻轻向它招手，新年快乐!  

　　新年是过去一年的终点。回顾过去的日子，在逝去的三百六十五个充满风霜雨雪的日子里，我们奋斗过、进取过、失败过，也成功过。我们的欢笑和失落、我们的迷惘和困惑，都成了无比美好的记忆了。尽管有着几多曲折、几多坎坷、几多磨难，但我们已经走过来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已经走到了终点。在新年面前，我们都是胜利者!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希望就在前面，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春天就在前面。那无数的诗情画意等待着我们去感受去描绘：洒满阳光的湖畔的早晨，还有江南雨巷的青石小路上的烟雨蒙蒙，北国和煦春风里一碧万倾的麦田，就等待在时光之河的前方向我们招手。漫卷案头的千头万绪，抛开烦忧，停止奔波，以一颗洗涤过的心，向未来献出最虔诚的祈祷。

 

中国红，家国情

 

　　元旦的颜色是五彩斑斓的，它是菜桌上的五彩斑斓；它是夜空中的五彩斑斓；它是记忆里的五彩斑斓……但最令我着迷的，还是那一抹浓浓的中国红，浓浓的家国情。

　　元旦是红色的，是门外那一幅幅火红的对联，是窗外那一个个红红的灯笼，是年夜里那一件件鲜红的新衣裳……红色是中华民族最喜爱的颜色，甚至成为中国人的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代表着喜庆、热闹与祥和。中国红氤氲着古色古香的秦汉气息；延续着盛世气派的唐宋遗风；沿袭着灿烂辉煌的魏晋脉络；流转着独领风骚的元明清神韵，那一抹红色里，流传着龙的传人生生不息的历史和生生不息的家国情怀。

　　岁末将至，敬颂冬绥，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路

◎韩宇哲

 

一

 

　　“璧成，别看了，快点走吧，要走出这里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知道了，余由，就来。”

　　这两个少年走在这群山里，他们要走出去，走到山外。至于要走多久？路有多长？山外有什么？他们不知道。只知道，要走，也必须走。

　　璧成回头望着，他的视线绕过了这群山，看到了他的湖，还有其他的“伟业”。它们被夹在这群山里，被蛛网一样的路连接着。他看到了他的爷爷，爷爷似乎也在望着璧成。但是他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璧成转回头，看着前面。他看着余由，以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但还是没做好充分的准备。

 

二

 

　　“璧成，听到爷爷说的没？你想做什么？我想要种出一片花海。你想想，以后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风吹过，花飞荡漾，多么美；空气中都是花粉，多么香。”余由已是满脸向往，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一片花海里面自由奔跑的情景。

　　“我？我不知道。”璧成有点羞怯，但他眼神中可以看到坚定的色彩。

　　“现在就开始吧，璧成。我先去找我的花田了。”余由看起来很兴奋。他好像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璧成看着他，内心也有极其强烈的冲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璧成没有行动。这是爷爷给他们的任务，让他们凭自己的内心在这群山中做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等到他们完成到心里满意的时候他们就要离开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也不告诉他们为什么。但他们还是很信任爷爷，因为这么多年只有这个老人一直照顾他们。

　　璧成慢慢地走，慢慢地想。他不知道想要什么。他看着一座又一座不知名的山，他很茫然。他在这安静的绿色中走着，空气中青翠的水分沾湿了他的衣服。他此时变成了一个绿色的精灵，融在了这个山中，化在了这青翠的雾水中。他想问爷爷，却不知怎么开口，又在这念想中不觉走回家。爷爷看到了璧成，没有多说，只是叫璧成跟着他，他们两人走在蛛网一样的路上。这路上有数不清的结点，而每一个结点都有一个“伟业”。它们是屋，是雕像，是各种各样的东西，但它们大多是石头的。璧成见过一些，也没见过一些。这一路他总是不住地叫着，因为他看到了许多奇迹一般的“伟业”。他的嘴是惊叹的源头，也是“伟业”的源头。而这数不清的“伟业”却也令他疲乏，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赞叹还能做什么。突然，璧成看到了那条蜿蜒不绝的溪流。这是他们生活必须的地方。他似乎在这溪流里看到了一束光，这光在此刻照亮了他的心。“我想到了。”璧成的心亮了。

 

三

 

　　“爷爷，璧成呢？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余由从他的花海回来了。这段时间他在其中打理，玩耍。许许多多的小动物都闻香而来。他在自己的世界中奔跑，享受着这自由的感觉。他想和璧成分享这美好的时刻，美丽的地方。

　　“余由，那你去找找吧。爷爷也好长时间没有见他了。”爷爷似乎并不担心，只是让余由自己去。

　　余由动身了。他走在那蛛网一样的路上，一边欣赏着“伟业”，一边寻找着璧成。“咦？这里好像变高了。”余由惊讶地看着这里，感受了一下脚下的土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带着疑惑继续前进。没过多久，他便远远地看见了神情疲惫的璧成。璧成全身湿乎乎的，慢悠悠地走着，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份欢喜。余由快步迎上去，一把拉住璧成的手，说道：“璧成，我的花海完成了，那里真的好漂亮，你快跟我去看看。”话未毕，璧成就被余由拉着跑向花海。

　　来到花海，璧成瞬间被眼前的情景感动。这里美不胜收。花在无拘无束地笑着，或摇曳，或芬芳，或苦涩。这里让璧成陶醉，让他放松。他跟着余由奔跑了起来，带动周围的花一起跑了起来。这一刻他是自由的。璧成沉醉了。他躺在这花海中，被花海淹没，指着天，对余由说：“看，那就是我做的。”璧成在此刻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的疲乏在此刻消除无迹。他感觉自己全身暖洋洋的，感觉自己又有了前进的力量。

　　“走，余由，我带你去我的地方。”

　　他们两起身，再次奔跑起来。跑过许多“伟业”，在一片湖的旁边停下。

　　“看，这是我的。”璧成不无骄傲地说。

　　他一跃跳进湖中，飞快地游了起来。余由在岸上站着，他仿佛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好像看到了花海上的天。在璧成的召唤中，他惊醒了。他也跳进湖中，但他不能适应这新环境，他挣扎着。突然，余由感受到了温暖。他被拉上了岸。是璧成，余由在璧成怀中，他感受到了如此特别的温暖。

 

四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剩下的时间，剩下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这是爷爷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五

 

　　“璧成，还想什么呢？快点走了。”余由走近，搂住璧成的肩，指着前方，“璧成，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片光。”璧成正视前方。

　　“我看到一片海，比你的湖更大的海。”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喜　你

◎杨　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这是李白赞美杨贵妃写下的诗句，我也想用诗一般优美的文字来赞美喜爱的人，尽管才疏学浅，词不达意，但也想写上几句了表心意。

　　你是万草初生，春水初绿季节里扑面而来的希望；你是晨起沐浴春风，细嗅花香的舒畅；你是夕照休于平野，坐等星灯的惬意。我想你该是穹顶间的繁星落入这人间烟火。

　　黑夜悄悄爬上树梢，月光稀落洒满枕上，你偷偷溜进美梦里。江南氤氲层层烟雨，落到撑着油伞的背影里，你出现雨巷同丁香姑娘走进心里。翻过一程墨绿色的山，走过一汪绣过花的水，你不惧春日迟来，微笑等待，旷达乐观。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绕过岁月”你崇爱木心，常常课间提及他。以教人写作为职，传授知识，亦热爱诗歌，热衷写诗。你以山水写作为序，为草木打开首扉，以清风柔月润墨笔，为美好事物立下刻章，为己见所闻走笔行文。我喜欢读你写的诗和文章，多读上几遍，便心生感慨，该是多么浪漫的人写出的文字也都是这般温柔细腻。

　　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你所没有的特质，大概喜欢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这般优秀的人吧。我也想与你一样，热爱写作，热衷诗歌，用笔写下喜怒哀乐，所见所闻，爱而不得，失而复得，也许生活并不美好，但是也不再艰涩。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母亲的心

◎洪　莉

 

　　一位年逾古稀的母亲，为了儿女免受咽炎的困扰，每年在草木兴荣之季，提着铲子，寻遍沟沟坎坎、田间渠畔挖蒲公英，她一定要找一片荒芜的田野，确定无农药之染才肯弯下腰去。然后择洗干净，在阴凉处风干，再分给孩子们。读完这些文字，内心溢满感动。我能想象那位年迈的母亲怎样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走过田间地头，每挖到一株蒲公英，脸上露出的笑容。我也能想象晒干的蒲公英怎样在儿女的杯子里一点点舒展，亦如那浓浓的母爱，一点点化开。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心里永远住着儿女，无论你长多大，走多远，你永远是她最牵挂最疼爱的人。突然想起我的母亲，前段时间，她隔三差五打来电话，让我抽空回去拿新产的大米。母亲说：今年的米比往年的好吃，煮的米饭颗粒饱满，油光水滑，糯软爽口，似乎隔着电话都能闻到米饭飘来的浓香。母亲还说：给我压了菜籽油，今年的的菜油比往年的更清亮，那是她用心淘洗过后再压榨的，母亲说自家产的才是最放心的。电话快结束的时候，母亲还不忘嘱咐：她把芝麻淘洗过了，晒得蹦干的，让我拿回来生吃，可以治胃病。挂了电话，我呆了几分钟。不知道挂了电话的母亲是怎样的神情，也许是满足，也许是期盼，而我内心却爬满了愧疚。

　　母亲不识字，没进过学堂，但她坚决支持我上学，她说只要我能念书，哪怕砸锅卖铁都值得。所以无论别人在她面前如何说女孩子上学无用的话，她都保持沉默。那时，为了我顺利考上中专，母亲总是每月初一或十五去庙里烧香，希望神灵保佑我好运。可是，不争气的我还是没能考上，后来我考大学，母亲依然去庙里烧香，她坚信，心诚则灵。我考上大学后，母亲还是去烧香：我生女儿的时候，母亲祈求我们母女平安；我失眠的时候，母亲祈求我早日康复。她自己失眠多年，却从未去过庙里。母亲就像一把伞，把晴朗留给子女，把阴晦留给自己。而我们又为她做了多少？我连抽空回去看她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爱人说，我们应该趁着父母健在的时候，多回去看看。是的，常回家看看，可我只是嘴上说说。我也知道，一旦“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怎样的一种遗憾和疼痛。可是，如今，我跟母亲一样，心里住着自己的儿女，父母的位置少得可怜。有时甚至很久忘了给母亲打个电话，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让父亲打来了，我们一直在她心里，从未走远。

　　母亲很勤快，很能干，尤其做得一手好茶饭。小时候，每到过年，母亲总会想方设法给我们姐弟四个做点搭嘴的零食。她把红薯熬成糖，把干玉米和着沙子在锅里来回翻炒，直到炸开花，然后拌在糖里，再加些碾碎的橘皮末，来回地缠，就是所谓的缠糖。待冷却后切成小块，就成了我们口中的美食。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算是一种幸福。我们四个馋嘴猫，吃着苞花糖，脸上乐开了花，舌尖上的香甜一丝一缕地把心填满。现在，五花八门的零食已麻木了味蕾，我却格外想念母亲缠的苞花糖，那是贫穷中的甜，童年的甜。如今，母亲年迈了，不再缠糖了，她却做着另一样我们爱吃的美食，每次炼猪油剩的油渣，母亲总是把它炸干，切成碎末，然后拌些葱，放些苜蓿，在锅里翻炒，那种香，是扑鼻的。母亲把面和好，醒上几十分钟，再把面擀开擀薄，将拌好的油渣均匀地铺在上面，层层卷起，切成小段，用手捏住两头，使劲儿一扭，再用力压平，就成了“千层饼”，放入电饼铛里烙黄烙脆，满屋生香，忍不住吃上几口，那香，钻入鼻孔，漫过舌尖，溢满口腔。吃着母亲做的刚出锅的油渣馍，是人生一大享受。母亲知道我们爱吃，每次总是多烙上几个，让我们拿回家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应个急，母亲的心，总是那么细腻。

　　上个周末，父亲来了，待他办完事，我决定带着孩子一起送他回家，顺带看看母亲，其实更多的是拿母亲为我准备的东西。父亲告诉母亲我要回家的事，我能想到母亲一定是忙前忙后，屋里屋外，楼上楼下来回穿梭，准备美食，准备我要带的东西。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极尽灶上之能事，做我们最爱的美味，满桌满碗。看到我们大快朵颐地吃着，母亲的脸上堆满幸福。有时候，她总是不停地往我们碗里夹菜，堆得小山一样。一次，我跟妹妹嫌她不该夹菜，语气有点重，母亲哭了。我们向她道歉，说我们错了，不该用粗暴的方式践踏着母亲的那份慈爱，母亲的眼睛又湿了。可是后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给我们夹菜，生怕我们吃不好，母亲说，哪有当娘的跟孩子记仇呢。

　　天空正晴，阳光正暖。很快到了家门口，我看到母亲坐在道场边，在张望，在等待。待车停好，孩子开心地扑向母亲的怀里，母亲笑得灿烂，孩子般。因为晚上要赶回单位开会，我只能跟母亲呆一个多小时，我们来不及说家长里短，来不及嘘寒问暖。母亲不停地为我捡拾东西，就连蒜苗和葱都给我择洗干净，装得整整齐齐。母亲说：住在城里，就是住在青石板上，啥都要钱，能省一点是一点。母亲还说，她一早起来买了一只鸡，用文火焖的，让我拿回家，说城里的煤气灶是焖不出那种香味的。别人给母亲的纯手工魔芋豆腐，她舍不得吃，也让我拿回家，说自己磨的比城里卖的劲道。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恨不得我把家里的东西都拿走，心里才踏实。她跟所有母亲一样，把对子女的爱编进日常的琐碎里，温暖，绵长。在她面前，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可她在我面前，是不是一个幸福的母亲呢？

　　时间漫过光阴的河，把母亲一天一天地催老了，尽管母亲脸上多了老年斑，爬满了皱纹，但爱我们的心，从未改变。

 

　　作者简介：洪莉，安康市旬阳县人，陕西省镇安中学教师。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硕士，张宾高中语文工作坊成员。工作之余，坚持阅读，坚持记录，弋书香润泽生命，用文字安顿灵魂。文章在散见于《商洛教育》《中学语文教学参考》《教育》等杂志上。

食之道

◎张金龙

 

　　中国是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它的饮食文化与烹调技艺是它的文明史的一部分，是中国灿烂文化的结晶。中国疆域辽阔，气候多样，热带、亚热带、温带、亚寒带兼而有之;地形多样，江河湖海，山川平原，无一不备，这样就为中国的饮食与烹调提供了不同种类、不同品质的鱼肉禽蛋、山珍海味、瓜果蔬菜等丰富的动植物原料、调料。而中国饮食主要讲究色香味。

　　何为色？色就是颜色鲜艳；何为香？香就是香气扑鼻；何为味？味就是鲜美无比。中国的烹饪不仅技术精湛而且有讲究菜肴美感的传统注意食物的色、香、味、形、器的协调一致。对菜肴美感的表现是多方面的，无论是个红萝卜，还是一个白菜心都可以雕出各种造型独树一帜，达到色、香、味、形、美的和谐统一，给人以精神和物质高度统一的特殊享受。其次，我国烹饪很早就注重品味情趣不仅对饭菜点心的色、香、味、有严格的要求，而且对它们的命名、品味的方式、进餐时的节奏、娱乐的穿插等都有一定的要求。中国菜肴的名称可以说出神入化、雅俗共赏。菜肴名称既有根据主、辅、调料及烹调方法的写实命名，也有根据历史掌故、神话传说、名人食趣、菜肴形象来命名的。如全家福、将军过桥、狮子头、叫化鸡、龙凤呈祥、鸿门宴、东坡肉……重要的还有食医结合。我国的烹饪技术与医疗保健有密切的联系，在几千年前就有医食同源和药膳同功的说法，利用食物原料的药用价值做成各种美味佳肴，达到对某些疾病防治的目的。

　　古代的中国人还特别强调进食与宇宙节律协调同步，春夏秋冬、朝夕晦明要吃不同性质的食物，甚至加工烹饪食物也要考虑到季节、气候等因素。这些思想早在先秦就已经形成，在《礼记·月令》就有明确的记载而且反对颠倒季节如“行春令”“行夏令”“行秋令”“行冬令”必有天殃，当然也反对食用反季节食品。孔子说的“不食不时”包含有两重意思一是定时吃饭，二是不吃反季节食品，与当代人的意识正相反，有些吃反季节食品是为了摆阔。西汉时皇宫中便开始用温室种植“葱韭菜茹”，西晋富翁石崇家也有暖棚，这种强调适应宇宙节律的思想意识的确是华夏饮食文化所独有的。这种意识残留到现代的大约仅有节日食俗了，中医中药里也有一些但未受到重视。

　　当然还有不同的菜系闽菜，闽菜以海鲜类为主，口味方面则咸、甜、酸、辣、香具备，咸的调味品有虾酱、虾油、豉油等;甜的有红糖、冰糖等;酸的有白醋、乔头等;辣的有胡椒、芥末等;香的有红糖、五香粉、八角、桂皮等。福建菜对清汤的调制特别讲究，一般都以油鸡、火腿、蹄膀为用料。方法是先用小温火将油鸡、火腿、蹄膀等熬出汤汁，并过滤;另将生鸡骨斩碎，加水和盐调和，放入汤内，继续用小温火边烧边搅匀(又称吊汤)，然后再过滤一次，便成为莹洁鲜美的清汤，用来调制菜肴，对色、香、味均有帮助。

　　粤菜，广州菜是粤菜的主要组成部分，以味美色鲜、菜式?丰盛而赢得“食在广州”的美誉。广州菜有三大特点：一是鸟兽虫鱼均为原料，烹调成形态各异的野味佳肴;二是即开刀、即烹和即席烹制，独具一格，吃起来新鲜，火热；三是夏秋清淡，冬春香浓，深受大众的喜爱。　　

　　客家菜，东江菜又称客家菜，用料以肉类为主，原汁原味，讲求酥、软、香、浓。注重火功，以炖、烤、煲、焗见称，尤以砂锅菜见长。做法上仍保留一些奇巧的烹饪技艺，具有古代中原的风貌。

　　川菜，川菜讲究色、香、味、形，在“味”字上下功夫，以味的多、广、厚著称。川菜口味的组成，主要有“麻、辣、咸、甜、酸、苦、香”七种味道。巧妙搭配，灵活，多变，创制出麻辣、酸辣、红油、白油等几十种各具特色的复合味，味别之多，调制之妙，堪称中外菜肴一绝，从而赢得了“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称誉。

　　鲁菜可分为济南风味菜、胶东风味菜、孔府菜和其他地区风味菜，并以济南菜为典型，煎炒烹炸、烧烩蒸扒、煮氽熏拌、溜炝酱腌等有50多种烹饪方法。　

　　苏菜，江苏的历代名厨造就了淮扬菜风格的传统佳肴，而古有“帝王洲”之称的南京、“天堂”美誉的苏州及被史家叹为“富甲天下”的扬州，则是名厨美馔的摇篮。淮阳菜系正是以这三方风味为主汇合而成的。

　　浙菜，浙江菜主要由杭州，宁波，绍兴，温州四支地方风味菜组成，携手联袂，并驾齐驱。杭州素有“天堂”之称。杭州菜制作精细，清秀隽美，擅长爆、炒、烩、炸等烹调技法，具清鲜、爽嫩、精致、醇和等特点。宁波地方厨师尤善制海鲜，技法以炖、烤、蒸著称，口味鲜咸适度，菜品讲究鲜嫩爽滑，注重本味，用鱼干制品烹调菜肴更有独到之处。绍兴菜品香酥绵糯，汤浓味醇，富有水乡古城之淳朴风格。温州菜也称“瓯菜”，瓯菜则以海鲜人馔为主，口味清鲜，淡而不薄，烹调讲究“二轻一重”，即轻油、轻芡、重刀工。

　　湘菜，湖南菜特别讲究原料的入味，技法多样，有烧、炒、蒸、熏等方法，尤以“蒸”菜见长。最为精湛的是煨，原汁原味。且刀功精妙，形味兼美，菜肴千姿百态，变化无穷。

　　徽菜，徽菜的主要特点：烹调方法上擅长烧、炖、蒸，而爆、炒菜少，重油、重色，重火功。主要名菜有"火腿炖甲鱼"，"红烧果子狸"、"腌鲜鳜鱼"、"黄山炖鸽"等上百种。

　　食之道，博大精深；味之美，回味无穷。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独爱一树梨白

◎黄　蓉

 

　　浅浅丝纶，辗转岁月，行过万水千山，赏过花红柳绿，却独爱一树梨白。

　　春日的清晨，淡淡的凉意沁人心脾，拢紧衣衫，寻着春的生机，展眼望去，树树梨花。如漫天飞雪，随风纷纷，簌簌落下，轻抬手，白白的花瓣落于掌间，红红的手掌，白白的梨花，相得益彰，意境唯美。

　　梨花有一种静美，白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宛如少女的皮肤，轻轻一弹，便要弹出水来，娇嫩而充满生机，让人感受到春的活力。一树梨花一季春，一季花开一场人生，梨花它没有鲜艳浓烈的色彩，淡淡的白点缀浅粉的花心，恬静而美好。它从不花团锦簇地凑热闹，而是小桥流水般静静地开着，等待落花归根，化作春泥呵护滋养它的土地。静待花开，安候花落，从不争艳，从不喧哗，于静默中展现它寂静无暇的美，于自然中躲避喧嚣红尘，怡然自得。喧嚣的人生需要如梨花般在寂静中升华美丽。

　　时光的过客，步履匆匆 ，尘世的喧嚣感染了人们，忙碌而急躁。这时饮一杯清茗，赏一树梨白，清风徐徐，花瓣随风纷纷，淡然岁月，静享这一刻的静谧。    

　　有人爱牡丹的鲜艳热烈，有人喜寒梅的傲骨凌人，我独爱那一树梨白，持繁花而不落，洁净而高雅。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缓　释

◎南书堂

 

河堤公园里，花又开了一些

红黄白紫的色彩调配

像是比往年多出了几分妩媚

照在身上的阳光，恭谦得就像

替谁不停地向你赔罪

还有风，即使你用口罩捂住脸

以示拒绝，它也跟在你身边

仆人一样取悦你

断流一冬的河，又蓄满了水

泛起的涟漪如张开的手臂

那么轻柔地安抚着

阁楼的倒影，倒影里

因禁足而快要憋闷坏了的

无数心灵的孤愤

这个春天，像在将功补过

它的真诚、它的美，像药片

正在缓释着人们遭受的伤害

 

　　作者简介：南书堂，1965年生，陕西商洛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先后在《诗刊》《光明日报》《上海文学》《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诗歌作品，曾获《诗刊》《飞天》等组织的全国诗歌大赛奖，出版诗集两部。

春天一直都在

◎刘剑锋

 

不需要歌唱。挺过风雨的枝头

已足够清醒，不需要声声鸟鸣

来染绿她的坚强。长江边的迎春花

已在冬季酿出了花香，纯度够高

不需要一缕风，吹开她的灿烂

一切都在，冬天在，温暖在

人也在，春天就一直在

 

不需要呼唤。武汉，一直就在身边

足够温暖的目光，融化的难道只是

丝丝春寒？既然蛰伏的病毒

已经被尘埃唤醒，我们就得

找一只古老的瓶子，把病毒的冰冷装进去

把所有的污浊和不堪统统装进去

而瓶塞儿，必须交给高尚的肉体和灵魂

交给一直都在的春天

 

　　作者简介：刘剑锋，男，陕西洛南县人。陕西著名主持人、作家。1988年起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和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作品近百万字。作品分别获商洛文艺创作成果一、二等奖。

无　题

◎钟仁安

 

早春，乍暖还寒

新年，乍喜还悲

 

听说封了城后

我们的心也渐渐被封了

这么一座鱼米丰盈的城市

它的脆弱是我们从未思考过的

 

是口罩

模糊了我们的眼睛

是疫情

隔绝了我们的人情

鼠年春天

病毒绝地反击

瘟神恣意践踏着神州大地

 

警钟似乎从来不会轻易敲响

然而

我们沉缅的山珍海味

我们沉醉的工业文明

有哪一天不是丧钟般的呜鸣

 

 

　　作者简介：钟仁安，客家诗社社长、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理事。诗歌见《人民日报·海外版》《特区文学》《广东文化参考报》《诗词报》《华文诗歌月刊》《南叶》。著有诗集《寄居在诗意的屋檐下》并多次获诗歌大赛奖。

春祭

◎方东明

 

没有过不去的冬天。

是啊

可这是一个怎样的冬天？

车断流船泊岸万人空巷。

这个冬天

死一般的

沉寂

 

飘忽的阳光，已不是

往日的光明

窗户亮起的灯火

没有昔日的温暖。

这里病毒在肆虐。

是悲惨的搏斗

 

病毒露着狰狞的目光

藏于喧嚣的人群

虐杀生命

勇士用躯体

筑起健康的长城

是啊，没有不会来的

春天

 

我想高喊“加油”

可怎么也喊不出

也写不出“日记”

我怕文字抵达不了真相

我更怕，惊扰战疫的天使

 

这个春天

我想，立一块碑

记住冬天的苦与痛

这个春天

我，还想立一块碑

铭记那些狙杀病毒的抗疫人

 

这个春天

我要辞去，一切闲事

不剃须不理发。然后

捧一束白色的

花，静静的伫立。

在清明的细雨里

　　作者简介：方东明，男，现就职于湖北孝感某金融单位。业余爱好文学、摄影，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优秀文艺志愿者。著有诗歌集《绝对隐私》。

樱　花

◎郭　涛

 

江滨公园的樱花

在阳光里

那么落寞

她满心欢喜的开

她寂静无闻的开

她在一场春雨一场春风里开

 

二月二，龙抬头

好消息次第传来

在习惯隔着窗玻璃

晒太阳的日子

一树樱花一路樱花一城樱花

是江城武汉的樱花

等了多久，还要等多久

才能让隔离和病愈的人

来到樱花树下

感受春天的美好

春风的得意

 

樱花，春天的樱花

学习一个成语

孤芳自赏

从此，春风引领的樱花

要隔着窗玻璃

和阳光走向岁月的深处

光阴似箭

疼痛的记忆

将在后来欣赏樱花的路上

被春天一并托举

 

　　作者简介：郭涛，陕西商州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文集《歌唱》《盛世放歌》等多部并多次获奖。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这个清明太沉

◎郝　臣

 

这个清明太沉

沉得迈不动步子

这个清明太沉

沉得抬不起头颅

 

纷纷洒洒的雨

洗不去心头的创伤

满天满目的愁云啊

芬芳的樱花也趋之不散

 

这个清明太沉

除了祭祀先祖

更有无数的人类

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棕皮肤

不管他们是谁

认识的，或不认识的

只要是不幸的人类

我们没法不沉重

没法不流泪

 

这个清明太沉

地球的哪一端都沉

从长江黄河到密西西比

从武汉南京到罗马纽约

灾难面前无一幸免

 

这个清明太沉

沉痛让我们沉重

沉重让我们沉思

付出和获取的不等式

演驿出无数惊悚的画面

生与死的较量

让人幡然悔悟

 

这个清明太沉

沉得谁也搬不动

大家一起上

喊出震天的号子

"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驱走一切魑魅魍魉

把目下的清明

变成未来的清平

 

　　作者简介：郝臣，笔名浩晨，生于1972年9月，民进商洛市文艺传媒专委会主任，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三级作家协会会员，商洛市诗歌学会会员。商企高管，业余以文为乐，怡情自娱；以文会友，美好世界。

空城的空（外二首）

◎申丹红

 

一

 

阳光清冽如灯盏

装满空出来的城

去年冬天遗留的雪

化作云

寒风中的迎春花

独自照看着这个

早春二月

 

二  

 

把白天还给了白天

夜还给夜

空出来的路还给了风

路灯涂抹着完整的亮

这是个没有缝隙的夜

门窗严丝合缝

认真经过的新月

也透不进一丝光

一座城拒绝我的走近

在一颗梅前放慢呼吸

轻轻取下口罩

枝头鼓胀的花苞

默不作声

 

隐　身

 

对黑与白的恐惧，从新历的年

蔓延至旧历的春

一些背影，永远走不到春天

我成功地，从他们的记忆里

抽身而退

 

天还未亮，我暂且被羁押在人间

灯火点亮的斗室中

人间一步步后退

退回一扇扇窗内

隔着玻璃，屏住粗重的呼吸

单行道两旁，彻夜不灭的街灯

西城壕如同玻璃一样透明

 

天空用一整天预谋一场雪

临近午夜，落下来的

却是踮着脚尖的雨

可不可以理解为，就着东风

对返回人间的我

夹道相迎

 

丢失的翅膀

 

我的心很小，只装着

一个无雪的寒冬

一只蝙蝠在夜里踏空，引发的

一场雪崩

从此，空中飘浮着无数咳嗽

泡沫在暗处，发热在明处

一纸死期

扔下恬静恰好的人间

一个影子踩着另一个影子

相继离去

 

春天从远山中走出来，狗尾草

死后又复生

回到失散许久的亲人身旁

谁能替，成为数据里的数字

再死一次

 

一场落雪身不由己的落下

空中飞舞的影子，以为起飞的是自己

曾经隐身的洞，空如一个

偏旁半边的空白

给天下大白中留出一条暗道

归放黑夜，和保持平衡的翅膀

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取下

令人窒息的口罩

 

　　作者简介：申丹红，山阳西关人，一个喜欢给文字分行的七零后。

熊英琴的诗

◎熊英琴

 

三　月

 

没有比解冻的春水更撩人的了！

锦绣河山，几朵风临几朵云端

执宰的谷神以希望统御万物

 

仍有孩童被“蝙蝠”感染

——仍有惨剧发生，季节里

那些白衣的甘，在涕泪濯濯的眼眸

美好一如初见

 

而今年的春色格外单薄

若非疫情拖瘦整个中国

夏花怎能让雪花耽溺

请三月讲：他不上演病毒的狂欢

 

口　罩

 

久久等候一只手的摘落

 

流盼，爱笑的脸，和柔美春光

专注你，无有装饰的早晚

消失于这一场新冠病，这一次疫难

而疫难——已然很难

已然遮不住百万种心碎的武汉

 

如果观音菩萨的福语能长满

这么大的一块布

救渡是一方慈悲

一种成全

 

我的祈祷所在，如四月的丽日风和

凡是爱着的，被爱的，都该如此平盈

——生而有常！

 

让

 

让耳语温存赋予清晨

让蔓草吻热夕阳每一寸余晖

让昏暮的怅惘与孤寂

盛满诗人茁茁之雨杯

让风雪归我，长夜归我

若是你必须离开或消隐

我愿为破晓半声青鸟

或远空盈盈一盏星垂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

——致敬奋战在抗击新冠肺炎前线的白衣英雄、宣传工作者

◎潘靖壬

 

 

（一）

 

2003年席卷华夏大地的SARS

十三岁小学生的无知与懵懂

只学会了照着大人的模样亦步亦趋

2008年汶川大地震

那一年，十八岁的少年人

逐渐懂得生命的珍贵与无可替代

2020年新型肺炎

这一年，刚迈入一个人的而立

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同白衣英雄一般奋战在前线

 

生命以十二年为一次节点

昭示着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只不过，那些年

我是懵懵懂懂的儿郎

这一年

我和我的伙伴全身心投入战斗

尽力用镜头和文字记录

奋战在一线医务工作者生发出的光芒与感动

作出独属于「新闻工作者」的力量

 

有句话说

「这个时代，真正的记者永远不能缺席

记者不是在新闻现场就是在前往新闻现场的路上

他们站在风口浪尖、在突发事件面前

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界还原事情的真相」

从大年三十子时到大年初一丑时，虽说「我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记者」

但所有医院的健康传播人，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积极主动为社会主流媒体提供疫情防控线索

他们不日不夜编写着医院蕴藉的感人事迹

 

又是一个天未亮就奔赴「战场」的日子

在「囚笼」里面

看到了窗外倏忽升起的新一轮太阳

在「枷锁」之间

触碰到了夕阳下又一轮黄昏的微光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

只是，庚子鼠年的「兵荒马乱」

让一切没有做好准备的人手足无措

其实，这一次每一个白衣战士、宣传工作者的逆行都被中国人在农历新年阖家欢乐的团聚中裹挟着、繁复着、盛大着

 

没有了昔日里红红火火过大年的装点

我想，这一次生命在裂变中的解构与重塑

那一些傲慢无知、贪婪愚蠢的「人类」

被自己种下的恶果所腐蚀、所诅咒

你们，可恨可恶的你们，让全国人民陪着你们「买单」

终该收手了，必须停手了

人与自然万物的平衡

不容打破，更不接受挑战

道法自然，这是亘古不变的律令

 

你说，医院新媒体编辑部的伙伴会害怕吗

他们没有思考的时间

毅然决然深入临床一线

以最快的速度带来最真实的报道

向社会各界还原背后的事实和旋涡中的真相

我的小伙伴们直击风暴中心

一个个用单薄的身躯逆行而上

传递出有温度、有力量的声音

这是一群人在家的守候与期盼

 

他们当然会害怕

朋友的母亲让朋友转达同为母亲关爱的声音

她说，让你在医院工作的伙伴照顾好自己

他们医院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

朋友也以一种融化冰冷的举动温暖着每一个人

无所顾忌、不管不顾的跑到医院

只是为了给我送上大年三十的年夜饭

我知道，回到家后朋友会面对家人怎样的责备

以及不理解的一切声音

 

他们当然害怕，和奔赴战场的白衣战士一样

同样为人子女

为人父母，为人夫，为人妻

为单身狗

也都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只不过他们身心的压力没有白衣英雄那般来得凶猛与剧烈

这一刻，抛却所有的门户之见

秦岭里最美地方的新闻宣传工作者都是一家人

 

如果允许

请给身边的医务工作者一个拥抱

如果可以

请给奔走在新闻前线的宣传工作者一个大大的赞

四季更迭，生命轮回

下一轮日出升起的时候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向阳而生

我们都会嗅到新春的芬芳与大地的热烈

亲爱的战友，我们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二）

 

当摘下口罩的那一天，我相信

大自然的芬芳会扑面而来

曼妙生命激荡起的涟漪会抚慰你我的身体

当我无所顾虑的把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

与为数不多的朋友们见面的那一刻

我知道

一个照亮世界的中国会从东方徐徐升起

我坚信

没有被禁锢的城，只有不离开的爱

没有一个人忍心在「灾难」面前抛却另一个人

更没有一个人会残忍的在「灾难」面前相互诘难

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都是由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命个体构成的同胞

没有了昔日过大年时红红火火的装点

这一次过年，在全民抗击疫情的战斗中生命的无可替代被繁复着、盛大着、壮丽着、缱绻着、塑造着

下一轮日出冉冉而生的时候

我们

我们每一个都会嗅到神州大地的炙热

我们

我们每一个都会在爱与被爱中触碰到生命的温度与活着的意义

 

　　作者简介：潘靖壬，90年代生人，中共党员，硕士。现供职于商洛市某事业单位，系商州作协副主席、商洛评论家协会理事、商洛青年作协理事、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作品散见于杂志、报刊。

蝴蝶面

◎左　右

 

大疫当前

食物匮乏的时节

糟糕的心情

被一种德州特产

救活了

它

在我的锅里

起舞纷飞

抗疫这些天

◎张军锋

 

信佛的母亲

每天清晨都会双手合十

仰望窗外：哪里来的哪里去

还我们安康，宁静

 

历来对此举不屑的父亲

表情凝重。我听到他此刻

轻到几乎听不到的一声低语：

但愿吧……

不谈英雄只说良知

◎郑学良

 

李文亮，一位只有三十四岁的

眼科医生，不幸被“新冠”无情地

夺去了鲜话的生命

虽然他被喻为这次疫情的吹哨人

尽管他被誉为这次抗疫的英雄

 

其实李文亮只是一位具备了

良心，良知又本分的普通医生

我刚刚看到一位朋友发来的微信中

讲叙武昌医院注射室的一位名叫

柳帆的女护士，正月初二

还奔走在病室之间，在情人节这天

又被“新冠”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父母被她传染已故，留下的唯一弟弟

也末能幸免于难

 

如果要我谈英雄的话

李文亮是，柳帆及那些为

这场疫情奉献出宝贵生命的所有人

（自然包括清洁工在内）

这样才能告慰李文亮、柳帆等等

平凡人的在天之灵……

口　罩

◎姚阳辉

 

一夜之间

城乡统统戴上口罩

更有甚者全副武装，誓与尘世划清界线

疫情依然高烧不退

恐惧正在一圈圈放大

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雷区

峰火四起的狼烟

迅速点燃每一块大陆

各地画域为牢

期望囚住肆虐的病魔

信任频频亮起红灯。人们

越来越陌生

不再握手，不再热聊，甚至不敢多看对方几眼

偶尔靠近

心却瞬间拉开足够的间距

不由自主后倾的口罩

时刻准备逃离

只为花开

◎庞　媛

 

2020年

一场肆无忌惮的瘟疫

取代了一场盛大的欢聚

 

没有那么辽阔的大地供我们荒芜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们谈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恋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我们被丢弃在烟波浩渺里

口罩蒙面   让我们从头再认识一遍

 

有一群人

选择逆行而上

与病毒越走越近

与时间赛跑

把亲人甩出好远好远

 

病毒变异具有超强的生命力

白衣天使  血肉之躯

他们选择变异为钢铁战士

心赤热，血沸腾，筋骨柔韧顽强

 

祖国的春天即将来临

懵懂的花蕾不知道这个寒冬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阳光明媚中暗藏多少扎心的光芒

大地输送养分，枝干涌动热血

甚至不惜和黑暗、风雪、死神频频交手，

斗个片甲不留

只为摇曳一树一树的花开

将　爱

◎冀卫军

 

窗外，飘着一粒一粒的雪

春色被一大片空所笼罩。昔日

 

聒噪的喧嚣成为一种奢望，泥土下

休眠的种子，等待一阵春风

把爱唤醒。游走的口罩

 

像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张望着人间

等待爱情。丹江里的鸳鸯

 

徘徊在死寂的水波里，寻找春天

等待潋滟。公园里

 

独自怒放的朵朵梅花，勇敢

说出爱的箴言。每个生命

 

都将找回专属的爱，不管是在今天

还是在将来的某一天。这将是我

 

努力活着的唯一理由

喊出一朵花的名字

◎雪　铓

 

雨在路口一舞再舞

为未及沐浴春天的魂灵送行

幽远的嗓音落在屋檐上，注入

僵硬的身躯，抹去疼痛与哀怨

 

我们这些多余活着的人

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像雨一阵阵地哭

把二月哭成咸涩的月份

 

但有人在奔走，把掉在地上的身体

捡起来

放在花丛中，用香气和汗水醺蒸

直到病人醒来，喃喃地喊出

一朵花的名字

仅此而已

◎冯果果

 

多年后，说起这个年份

一月是没有葬礼的季节

二月也没有

三月也不会有

三月风筝漫天

花开遍野，飘落的一些

轻轻覆盖在新的墓碑之上

写进历史封面的春天

◎雨　人

 

多年以后，我和爱人

肯定会在白发皑皑的暮光里

翻阅出这个逆行于深渊里的春天

这个靠近历史封面的春天

 

如数家珍，剥开回忆中的果核

在新年的灯火擦亮之前

一场大雪转身离去，只留下

远方的城市传来的消息

 

一个人生病了，爱他的人

跟着他一起生病，一座城病倒了

路过它的城

也跟着它，一起病倒

 

那些起伏不安的日子，只剩下

春风没有生病，它

从南方与北方中间翻过

从人间与地狱中间穿过

从病毒与病毒中间挤过

给我们每个人戴上测量余生的口罩

 

那个汹涌澎湃的岁月，只剩下

逆行者没有苟且

他们在春雨中集结

他们在寒夜里出发

他们向着生命的沼泽地弛援

……

 

100年之后，我们的孩子

也许会从教科书上读到这个故事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

100年以前，世界曾在东方

轻轻按下过一次暂停键

当重新播放的时候

浩荡的春风

已经开垦出生机蓬勃的大地

春天，在窗户之外

◎徐祯霞

 

太阳一如小儿，淘气地升起

与我们做起捉迷藏的游戏

它在窗外，我在窗户里

走不出去，走不出去的我呀

怎样才能抓到它明亮的影迹？

 

小草闪动着油油的叶片

也在频频向我招手致意

春色这么好干嘛要躲在家里

快来快来哟，我在等着你

我节节拔高的小模样儿

有没有让你意外和欣喜？

 

岸边那成排的杨柳哟

也在急不可耐的吐出新绿

那绒绒的明丽的嫩芽儿

透着小姑娘般的俏皮

一抖一抖翩跹的枝条哟

跳出一个春天的悲壮和美丽

 

河水也在唉声叹气

这个春天，人都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来和我逗趣

那些男孩和女孩呢？

为什么都不理我哩

一天一天，我只有兀自叹息

 

燕子从南方飞回故居

主人却静静地躲在家里

无人出来将我迎接和搭理

难道你们都把我忘了吗？

我们曾经同屋相依

你们几乎视我为你们的儿女

 

哦，这个春天有着太多的失意

百业停滞，山川沉寂

城市如一盘没人下的棋

独自品尝着孤独的苍凉与焦急

人呐人，何日才能走出楼宇？

把沉睡了很久的街市叫醒

让灿烂的春光拂去脸上沉沉的倦意

庚子年：春节记

◎李　李

 

与以往完全不同

驻足新闻

确诊或疑似病例的每次变化都是揪心

往年说阖家欢乐，今年说平安，保重

祝你，武汉，和这个世界

 

目光一次次湿润，却写不出诗句

面对肆虐的新型冠状病毒，愈发感到生命卑微

不由自主想起病毒的源头

——菊头蝙蝠

猎奇的嘴唇在它们身上恢复了动物属性

 

饥饿的植物都会背离暗光

可贪吃的人一而再，再而三

欲望就是深渊

难以承受的苦痛

江城在承受，湖北在承受，大家都在承受

 

鸟在夜晚鸣叫

身患渐冻症的院长在与时间赛跑

84岁的钟院士辗转奔波，谈到疫情几度哽咽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捐款，捐物……

 

逆行者不顾个人安危

从四面八方驰援武汉,一批又一批

我在新闻、朋友圈、公众号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泪水滚落，没有察觉

惟有祈愿

我们尽快在春天里相逢，在阳光下

互道平安

晚上九点的大街

◎袁　好

 

倒垃圾。只是个借口

 

九点的乾佑街。干净，寂静，一段一段的漆黑

除了

 

稀稀落落的路灯亮着，街道两旁停靠的车辆

以及一些事物的影子

 

鬼剧中的人，蒙面

奔跑

 

脚步声，由远及近

悄么声息地

迟迟不肯退回

等　待

◎陈伟红

 

春光乍泄，春草吐绿

亲吻花儿的念头

抚摸河畔的柳枝

三三两两漫步街头

因为这场疫情狙击战

只能蜗居?? 只能等待

 

值班路上偶遇

隔壁小顽童戴着口罩

多想摸摸他调皮的脸蛋

只能满怀爱心笑着偷偷看看他

他也偷偷看看我，欲言又止

无奈地拉着母亲的手，撅着嘴吧

迅速跑远

 

这个春天

可恶的病毒让彼此的热情

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人人都懂得保持距离

礼貌的握手见面礼化为乌有

 

琳琅满目的春款也不知去了哪儿

门店闭着眼一直酣睡

公园里的长廊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已无路人依偎

就连风儿也跳着孤独的圆舞曲

形单影只地穿梭在大自然孤寂的怀抱

 

我在阳台上等春天彻底醒来

等待武汉痊愈的好消息飞奔而来

期待与花草树木零距离接触

 

我知道，只能等待

等待一场花开

与口罩一起感受春天

◎陈瀚乙

 

一株山桃花开始绽放：

桃红，水红，大红

白里透红的桃花

——它要慰问一个戴口罩的人

一个禁足已久的人

 

春光就在前面，行人稀少

我——一个戴口罩的人

没有反思的嘴巴

对不起上苍的温暖

也对不起口罩

 

因此，我要记住这个春天

我与口罩一起感受春天

这个戴口罩的春天

◎陈典锋

 

唇虽被蒙上五颜六色的口罩

却不能给耳朵和思想戴上

我们紧闭了嘴，哭泣声

却从心底嚎啕出来

 

在这个泣血和无泪的春天

野生动物和大自然团结一起

把我们紧闭在没有出口的樊笼

我们蜷缩着手脚，穿山甲一样

连思想也不能远足

 

这个姗姗来迟的春天，走的那么

蹒跚却又坚定无比，埋葬那黑色狞笑的恶魔

让鲜花烂漫在每一片曾经长满口罩的土地

因为每一个冬天都会让出舞台

每一个新春都会依约前来

2020，人间有春天

◎张　洁

 

这是时间与生命的赛跑

这是天使与恶魔的较量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是一场，拯救与托举的壮举

这是一首，救赎与深思的悲歌

这是2020，华夏子孙用生命谱写的

——中国精神

这是2020，人间的春天

 

武汉，一个被病毒侵袭的美丽的城市

从少数人出现感染，到病情的蔓延与扩散

从最初的惊恐无助，到火神山医院奇迹般的诞生

从最初的担心绝望，到钟南山院士

人民军队、白衣天使的降临

从一方挣扎，到八方驰援

从孤军奋战，到众志成城

千里万里的牵挂，万计亿计的祈福

武汉，不孤单

武汉，我的同胞

祖国和人民，永远和你在一起

 

穿越火线，直奔武汉

救援物资，直抵江城

一个个逆行者，壮士断腕

一个个无名英雄，默默奉献

一句轻声的问候

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份温柔而坚定的守护

责任与使命，大爱与大义

书写我中华儿女，团结一心

并肩作战的英雄本色

义无反顾，不畏艰险

不抛弃、不放弃

彰显我炎黄子孙，血脉相连的拳拳之心

 

山河咆哮，春风呜咽

祈愿病毒早日被清除

让遭受病痛折磨的同胞不再痛苦

祈愿疫情早日过去

让奋战在抗疫一线的英雄们早点回家

祈愿武汉平安，中国康泰

让劳累多日的各条战线、各个岗位的战士们，歇一歇

祈愿中国平安，华夏安宁

让那些在抗战疫情中牺牲的英雄们

在天堂，也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祈愿，人间平安

让2020，美丽——如春天

口　罩

◎闲　云

 

省下胭脂，省下口红

省下粉饰太平的气力

省下人云亦云、心口不一的后半部分

 

戴罪之身，岂是十四亿只口罩

能够救赎

 

有人用生命，换取生命

有人用热血，替我们浇灌春天

 

戴好口罩吧，除了缄默、哀悼

还要把膨胀的欲望，疯狂的贪魔

扼死腹中

戴口罩的虔诚者

◎挚　桦

 

春风引领，万物轻装上阵

我却无法摘掉口罩。遇见亲友同事

一米间隔，以目会神

喧嚣退避三舍，阳光和鸟鸣

丰盈了人间空寂。戴着口罩，走进超市

土豆、芹菜、香菇、鸡蛋，让日子活色生香

阳光来到宅居的屋顶，瑞香、春兰的上空

清静澄明。树上，不戴口罩的喜鹊交头接耳

似在密谋一场命运的悲喜剧。

不戴口罩的草木安稳如常。

不戴口罩的春燕、细雨斜飞

不戴口罩的桃花、梨花风烟含笑

不戴口罩的蚂蚁心手相连，抱团取暖

 

梦里，我化作戴口罩的虔诚者

化作春光，惠风和清爽的空气

化作月光、雷电和甘霖。化作

一片桃花雪，和一滴消毒水

化作一只啄木鸟，反复啄缉病痛

祈祷世界逢凶化吉，少些灾祸

健康与幸福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      

最坚强的部分

◎薛红卫

 

镰刀的刃口

铁锤的锻面

我爱它们

最坚强的部分

 

啄木鸟的喙

锋利的脐剪

蓝色的淬火

百炼成钢的底气

 

还有

野山里倔强的兰香

雪压红梅的不屈

更有为赴国难的

挺身

我的武汉病了

◎秦建荣

 

这些天

我的心里总是下雨

因为，

我的武汉病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病毒

叮伤了他的呼吸

可我感到心疼

因为，他是我的兄弟

 

我也知道

他是个孔武的汉子

有着超人的

强大的体魄

可我还是要为他祈祷

并天天送去

我的，问候

口　罩

◎陆小红

 

谁也不曾料到，

今年春节，

最受人们瞩目的——

竟然是一方小小的口罩。

戴上它，就像穿上了防弹衣，

立即镇住了内心的惶恐。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激战中，

口罩不仅仅充当着冷兵器的角色，

它还传递着人间大爱，

就像一位大侠，铁骨里充满柔情。

不信，你用嘴唇轻吻它，

一股暖流电击全身，

——那股来自天，来自地，

来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来自十四亿颗联防联控的心！

春天，在一首诗里醒来

◎周丹军

 

一场寒流席卷全国

给热闹而繁华的都市乡村

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

星星和月亮隐去了光辉

连树上的红灯笼都黯然失色

 

这个春节，不同以往

大街小巷寂静无声

人们屏住了呼吸

在家中面壁思过

年，变得寂寞而漫长

 

立春的节气到了

冰封的道路还没有解冻

出行的人望眼欲穿

园丁们在忙着打理花园

依稀嗅到了梅花的气息

 

草偷偷的钻出来

打探阳光的消息

一只喜鹊鸣叫着，从窗外飞过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春天，在一首诗里醒来

消　毒

◎裴祯祥

 

整个世界需要消毒

定期不定期，确保物理性洁净

特别是那些光照不足的地方

不被注意的边缘地带

一栋大楼的背面，广场的死角

垃圾箱，杂物间，下水道，公共厕所

一直以来，我们只是使用

从没有正眼瞧上一次的

电梯按钮，门把手

开关，鼠标，扫把，用过一次的口罩

没有喷雾器，就用花洒

要细小、便携，那么把香水倒掉

装上酒精

（健康终于战胜了漂亮）

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打开内心的房间

你看，它们阴暗，潮湿，变形

长满霉菌……

应该用理性的消毒液，智慧的酒精

用仁爱的阳光，宽容的流水

消消毒，杀杀菌

我们需要为自己建立一种制度

定期不定期，消毒

无知永远是人类的局限

◎闫小燕

 

草木无忧无虑生长着绿意

人类探头探脑地在屋内窥探

他们何曾不知晓春天的情意

那个春雪在心情欢畅之前飘落的时刻

他拥吻了一生第一次的红唇

那个玉兰花溢满院宇的时刻

他在朴素的石头上镌下天荒地老

那个离现在不远的却犹如逝去很久的

把每个人最爱的花朵都再开一遍又一遍的春天

如今  味道如此不同

 

我们戴着口罩几乎贴满了脸颊

如果贴得再紧一些再多一些

哪怕防毒的布料涂满整个身体

如今  张大压抑的鼻孔尽力吸吮

一两丝花草的香气

一场似有若无的春雨

凋零的花瓣再也重拾不起

 

一向高于万物的

他的头颅   我们的脖颈

如今  有毒的火势蔓延睫毛起火

慢慢低下来  低下来

谁哺育了谁

谁主宰着谁的命运

答案已经明示

无知永远是人类的局限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今年  一次也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

绽放的花儿

◎管朝莉

 

往年春天

邂逅

黛色的明眸，深情 从容

满园春色

 

今年春天

山河静默

城市宁静

惶恐、失眠

青草 红花裸露

春光被孤独的时光占领

 

从噩梦里醒来

骚动的花朵

必将怒放生命的底色

那些与爱有关的秘密

那些悲伤和遗忘

必将说那是一次刻骨的颤栗

 

樱花仿佛在梦里呢喃

此刻浴火重生之后

绽放的花儿

若人生只如初见

伴着那些无眠之夜

只为更好的重逢春天

武 汉 加 油

◎刘　杰

 

头枕长江

你身处祖国的心脏

千年风雨苍茫

你将一身伤痕埋藏

笑看着人间灯火辉煌

 

伤病无法压垮

泱泱华夏的武汉

我们雄赳赳气昂昂

为你加油的呐喊

震天回响

 

搀扶你的人络绎不绝

他们披着白色的衣裳

心里亮起红色的希望

你身后是强大的祖国

和无数流淌热血的炎黄

 

这世间应该有奇迹

你看创造奇迹的人熙熙攘攘

奋力在最前沿的战场

用最炽热的心

建立起坚实的防火墙

 

我相信我们愿将誓言写下:

吾等不分老幼尊卑

亦不分先后贵贱

必将同心同力

把更美更好的未来呈现

《公牛》的现代性叙事探微

◎秦　俑

 

　　《公牛》是商洛作家陈敏的最新力作，发表于2016年2月15日《商洛日报》，选载于《小小说选刊》2016年第8期，主要讲述警官老安回忆自己第一次办案的经历：一位村妇报案，称邻居家的公牛强奸了她家的母牛。经过走访调查后，老安让男人赔偿女人20元钱。过了一段时间，男人来翻案，说女人家的母牛产下两头小牛，要求退回赔款。再次走访调查后，老安让女人将钱还给男人。最后，女人不仅退了钱，还因为男人家的公牛被骟身亡，主动将一头小牛送给了男人。于是，两家隔阂得以消除。

　　用现实主义的目光来打量这篇作品，我们读到的是一个温暖而和谐的邻里故事。虽然情节略显荒诞，若安放在某个特定年代，这样设置情节，从内部逻辑上也能自圆其说。但是，在阅读中，我对作品情节编排的合理性还是产生了疑惑：

　　一、女人报案的动机不可理喻。一头公牛与一头母牛发生了自然的生理关系，母牛的主人选择报案，除了讹诈之外，很难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但女人后来爽快地退还了赔款，这一动机显然是不成立的。

　　二、警官断案的法律依据无根无源。文中出现了一个非常具体的处罚，但是，我们无从知道这个处罚依据在哪，罚款20元的标准又是从何而来？如果这一处罚缺乏依据也没有标准，当事双方为何对警官的断案没有提出异议？

　　三、人物设定也细思极恐。男人有一头公牛，女人有一头母牛，这个巧合还好理解。但是，两家出现纠纷之后，男人家的女人没有出现，女人家的男人也没有露面，更别说两家老少、村干部和围观的其他群众了。很显然，这个人物设定也是很难成立的。

　　四、男人与女人最后的和解缺乏可信的基础。作品通过女人的口述，非常细致地描绘了男人骟牛的经过，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公牛的死亡，而公牛的死亡又最终导致了女人对男人的同情与谅解，这种逻辑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这么一想，我不禁对这个故事的确定性产生了怀疑。

　　再联想到陈敏之前的创作，比如写都市男女情感的《失去记忆的日子》、用现代视角解读历史人物的《细腰楚王》，甚至包括传奇题材的《箍大的》等。在我印象中，陈敏的小小说创作，自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现实主义，她有相当数量的作品，都带有“现代派”的影子。

　　人物与事件的不确定性，恰恰是现代性叙事非常显著的特征之一。

　　那么，如果用现代性叙事来审视《公牛》，我们还能找到其他什么线索呢？来看作品的开头，为了让阅读者产生一种真实的错觉，作者为这个故事设置了一个讲述者（警官老安）。而且，有意思的是，作者不惜笔墨，用了全文四分之一的篇幅来描述这个视角人物。不妨来了解一下这个人物：

　　一、老安是一个老警官，即将面临退休。

　　二、老安脑袋曾经出过问题。作品详细地插叙了这一事件：年轻时老安下村办案，蹲地上做笔录时，一个傻子捡起石头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导致他大脑严重受损，失忆了。

　　三、公牛这个案例，是老安值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四、老安失忆多年，单单就想起了这个案例。

　　猛一看，这个视角人物本身逻辑也是正常的：脑袋被砸→失忆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将事情讲出来。但是，如果是为了增加作品的真实性，作者完全可以设置一个正常的讲述者。老安脑袋出过问题，记忆是突然恢复的，他作为讲述者，不仅不能增加作品的真实性与现场感，还能让阅读者对他讲述的故事产生怀疑。

　　这让我联想到了中外文学史上的很多经典，比如说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鲁迅的《阿Q正传》、韩少功的《爸爸爸》、阿来的《尘埃落定》等等，这些作品的视角人物或主要人物在思维上的不确定性，也正好是这些作品现代性叙事的基础。

　　这就很好理解了，如果我们将老安的故事与老安讲述的故事放一起的时候，一个并不确定的讲述者，讲了一个并不确定的故事，这篇小说的现代意味就产生了。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作者在让一个不确定的讲述者讲述一个不确定的故事的时候，用到了非常多的细节描写。这些细节又都是那么的真实，差点就让我们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产生了信任。

　　现在可以总结一下了，如果《公牛》是用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或者用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以老安“我”的口吻）来讲述一个老故事，虽然逻辑上可能存在小问题，也不失为好作品。因为它有趣味，有波折，甚至还有一些温暖。但是，如果用现代性叙事来解读，《公牛》就称得上是一篇有创新的、有高度的小小说力作。它能引导读者在阅读的不确定中产生思考，而且，每位读者在阅读这篇作品的时候，都可以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意义的不确定，或者说作品主题的多义性，正好是现代性叙事的另一个基本特征。

　　下面，我将从个人阅读的角度，对《公牛》的解读提供两条思路。

　　第一种解读，作品中的公牛、母牛，男人、女人、警官都是有象征意义的。

　　一、公牛、母牛，代表的是自然层面。文中讲到了牛与牛之间的性，讲到了人对公牛的阉割，更多的是自然属性的一种体现。

　　二、男人、女人，代表的是社会层面。这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这个村庄只有这两个人物。故事讲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与和解，更多体现的是一种社会属性。

　　三、警官，类似于上帝。上帝的判断是最终判决，也是无可置疑的判决，它是精神层面的。

　　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公牛》是一个充满着暗喻与哲学意味的现代寓言。

　　第二种解读，是基于现代性叙事读者参与理论的。现代文学特别强调读者参与的重要性，作者的文本创作只完成了创作的一部分，读者的阅读参与才最终让创作过程得以完满，让作品得以扩容。比如说，在高行健的实验话剧中，观众是可以参与演出的，甚至观众的参与会影响整个剧情的走向。

　　初读《公牛》，我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了中国乡土文学系中经常出现的一个人物形象：一个长期遭受性侵的村妇。

　　如果我们脑补一下，给这篇小说增加这样一个结局：若干年后，“我”无意中翻阅到了一批老档案，发现原来老安办理的第一个案件，是一个长期遭受性侵的农村女性，最后被逼爆发，很野蛮地将欺凌她的男人给骟了。

残忍到难于直视的现实故事，与《公牛》温情的基调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也许，这种理想的公牛母牛与男人女人的喜剧故事，更符合我们文学欣赏的审美需求，也更符合讲述者潜意识里的心理期待。所以，老安最终选择性恢复的记忆，是关于公牛母牛的故事。这种处理方式，如果你看过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就非常好理解了。

　　当然，用这样一种方式去理解一篇作品，可能有过度解读之嫌。但是，一个有智慧的创作者，他最好能尽可能多地给读者提供一些阅读的入口；而一个有智慧的阅读者，同样也可能为作者提供一些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创作的入口。

　　我们需要这样的作者，也需要这样的读者。

　　

　　作者简介：秦俑，《小小说选刊》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被风吹走的夏天》《纪念日》等。

存 在 之 疼

——贾平凹小说《极花》的存在主义解读

◎李　波

 

 

引　言

 

　　女性一直是贾平凹小说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贾平凹早期小说中小水、门门、禾禾身上蕴藏着陕南的原始风情；中期小说里的胡岚、西夏、白雪等人身上体现了女性在时代变化中地抉择；近期小说中的带灯、竹子则折射出后工业时代女性的存在与成长之疼。贾平凹在小说《极花》中描写乡村青年胡蝶的成长之痛。小说出版后研究者从不角度对《极花》展开了研究，目前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何平撰写的《最后的乡村—<极花>论》，何平认为《极花》不仅是一部女性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历史，又是一部直面中国传统村庄日渐消失的几乎百科全书的断代史。王春林撰写的《乡村书写与艺术反转》中认为作家把一个被拐卖妇女的素材巧妙反转为当下时代乡村的写真。彭岚嘉、杨华撰写《男性霸权下的绝望抵抗—论贾平凹的小说﹤极花﹥》，他们认为《极花》里的男性世界，是以文化霸权的形式存在的，胡蝶的反抗是绝望的。梅兰撰写的《论﹤极花﹥与贾平凹小说》，论文通过对《极花》及贾平凹长篇小说后记的分析，勾勒出贾平凹长篇小说从主流现实主义转向中国历史叙事，从写实到修身的轨迹。做为中国社会变革与转型的见证者与记录者，贾平的长篇小说不仅讲中国故事，更关注国人在时代变迁中思想变化，生存处境问题。《极花》在贾平凹的小说创作中应该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在农耕文明日趋走向衰亡之际，探索胡蝶、黑亮式的农民的自我反思成长之疼，使小说中的人物超越现实苦难，抛弃了庸常存在，寻求自我存在的价值意义。胡蝶寻找人生之路，正是人类不能超越的自我存在之路。通过细读文本，剥离文本内容，发现《极花》是正是乡村女青年胡蝶艰难存在地呈现，因此本文将从存在主义角度阐释《极花》中的女性的存在之疼，以及及女性艰难的自我救赎的过程。

　　一、身份认同的失败

　　人的任何活动都要采取一种身份，作为一种存在，人不能以绝对自我的姿态在群体中进行生活，那么身份究竟是什么呢？对于“身份”这个词，中外研究者们从不同角度进行了阐释。国内研究者认为“身份是由一定环境激发的认识和被认识所促动而表达在一定环境中的互动过程”。也就是说人的身份与人所处的环境有巨大关系，人要到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中需要寻找自己的身份。《极花》中的胡蝶离开自己生活的村镇，随母亲来城市觅食，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与物质文明很快俘虏了她，胡蝶开始重塑自我身份的冒险之举。胡蝶的审美方式与择偶标准都发生了变化，胡蝶喜欢西装与高跟鞋。而西装与高跟鞋就是都市白领女性的标志，是成功女性身份的象征。除此之外，胡蝶暗恋上大学生文青，这表明胡蝶已经完全被都市文明同化。胡蝶首先想通过外在包装，使自己仪容仪表符合都市的审美要求；其次通过婚姻这座桥梁嫁，来置换自己的身份，最终被城市人所容纳和接受。众所周知，女性要在自己的仪容仪表符合城市的审美标准，首先是着装打扮上符合城市人的要求。小说里的胡蝶省吃俭用，为自己买了西装与高跟鞋，但是这种投资只是改变女人的外在形象。为了使自己的言行举止更符合城市人的要求，她需要占有更多的资源。于是胡蝶轻而易举被人贩子骗了，继而胡蝶被拐卖到贫瘠的乡村，从此陷于万劫不复的深渊。胡蝶与黑亮结为夫妻，是命运之神与胡蝶开的玩笑。陷于绝境的胡蝶是孤独存在着，她被“抛”入冗长的生活中。

　　胡蝶做为社会底层的女性，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都市扎下跟，换取与之相适应的身份，从此彻底剥了农村人的那层皮。但是没有知识、无技术的胡蝶，只有通过婚姻这种手段来置换自己的身份，无疑要做个“越境者”。暗恋房东的侄子只是胡蝶越境过程中的冒险选择，但是命运是残忍的，在特定的处境中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胡蝶的西装在逃亡的路上被扯烂了，这就暗示着不管她如何挣扎，也无法取得城市生存的权利。西服在某种程度就是城市人身份的象征，绝望中的胡蝶仍然想着自己的高跟鞋。“失去高跟鞋就失去了身份，我把布鞋踢飞，宁愿打赤脚”。身陷囹圄胡蝶依然不忘自己的高跟鞋，是胡蝶对自己理想人生的执拗，这是女性身处绝境的悲哀性存在。萨特曾说“承认我们总是处在一定的处境中，这种处境不仅包括周围环境，也包括我们自己的精神与身体的能力与气质”。胡蝶被骗后，周围人对她不断游说，目的让她放弃做城里人的想法，安分守己做个村妇。这里不仅面有男性对胡蝶的戕害，而且还有女性对她的同化。超越三界的麻子婶曾对蝴蝶说：“我一辈子用过三个男人，到头来一想，折腾和不折腾一样的，睡在哪里都睡在夜里”。麻子婶的话是想告诫胡蝶，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人们期待的村妇，不要妄想逃离乡村，到都市寻找诗意的栖居。除此之外，訾米一女侍二夫的荒唐的生活，也对胡蝶产生了消极的影响。胡蝶的精神和肉体都受伤害，是无法逃离乡村的。

　　胡蝶的丈夫黑亮认为这个女人首先要学会做圪梁村的媳妇，这是男权文化对女性的规训，黑亮不认为买卖人口的非法性，反而想彻底驯服胡蝶。事实证明女性在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存在，尤其是胡蝶儿子的出生迫使胡蝶再也无法逃离乡村，即使后来在梦中被解救。回到城市后，她发现都市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她只能勇敢的返回乡村。人只能成为自己选择个体，除此之外我们就是失去存在的意义。《极花》中胡蝶首先是理想的破灭，继而失去了诗意的栖居。当人们通过得越界无法取得身份时，必定要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二、荒诞的遭遇

　　胡蝶被拐卖到圪梁村，就陷于苦难的深渊。作家笔下呈现的一个荒诞的世界，在这里物质贫乏，精神荒芜，人们麻木而愚昧的活着。胡蝶就生活这样混沌的世界里，因此其生存境遇呈现了如下特征：

　　1、孤独。现代人的其实都是孤独的存在个体，因为没有人能解决人类的精神困境。胡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窑洞里，透过窗户，她似乎看到生的希望。但是窗外的神人老老爷，就暗示胡蝶圪梁村就是她的归属地，尽管这不是诗意的家园。半人半神的麻子婶明确告诉她人生折腾与不折腾都一样，訾米等人更是从未想过要逃离这个村庄，胡蝶在这里找不到逃跑的同盟军，她的精神世界日渐荒芜，无法支撑她孤独的灵魂。小说里的胡蝶就像幽灵一样，随时准备出逃，只不过儿子的出生，使得她的计划暂时搁浅。

　　2、荒谬。圪梁村年轻媳妇几乎都是买来的，传宗接代成了这里人活着的价值与意义。传统伦理道德观念荡然无存，訾米先后侍奉立春、腊八兄弟二人。更为滑稽的是分家时，訾米被当做财物分给了立春。这些看似滑稽可笑的事情就发生极度贫困的村子里。胡蝶经历过城市文明的洗礼，她思想上的婚姻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不是赤裸裸的商品交易。更为可怕是为了防止女人逃跑，直接把买来女人的腿打断，在这里女人彻底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为了给那些光棍们以生的希望，黑亮爹送给他们石刻的媳妇。胡蝶跌入荒原，要获得救赎几乎是不可能的。

　　3、麻木。麻木其实也是的一种生存状态，当我们无法抛去沉重的肉身，自由的活着时，我们大多时候陷于了麻木状态。胡蝶不仅没有逃离村庄，反而因为怀孕生子，放慢了逃跑的脚步。生子后，黑亮家给了胡蝶更多的人生自由，使得暂时忘掉了曾经非人的待遇。她的言行举止完全成了圪梁村的妇女，应允黑亮的预言：学会做圪梁村的媳妇。胡蝶的妥协是因为无法逃离，不得已中陷于的麻木状态。胡蝶周围的妇女自己无法逃离，大多数选择了麻木的活着。而胡蝶只是暂时麻木的活着，但是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要离开，因此她一次次谋划着如何逃跑。她的行为说明被拐卖女性虽然被侮辱、被伤害，但是从未放弃自己的理想生活。尽管周围是麻木乌合之众，但是胡蝶在生存困境面前仍然选择了与命运抗争。这种环境在影响着其性格的形成的同时，也使得胡蝶更加向往城市文明，因此她也选择了自我救赎。

　　从胡蝶被拐卖后的遭遇看，她处在危机四伏的荒谬环境中。周围大多数在贫穷中，麻木的活着。但是胡蝶作为受过城市文明洗礼的农村知识青年，逼仄荒谬的处境反而激活她沉睡的自我意识。在与外部客观世界进行斗争之后，她深刻剖析自我之后，她认识到自我存在的价值，不仅自己要返回城市，甚至幻想过带着儿子逃离。无助的胡蝶开始了艰难自我救赎，可是回家的路上布满了荆棘。

　　三、绝望的救赎

　　深陷囹圄的胡蝶曾多次想过逃跑，但是仅靠她个人力量是不可能离开圪梁村的。在小说中叙述中，作者有意制造了偶然中的必然，她通过村长家的电话向家人发出了求救信号。尽管在自己命运未卜，是否获救还是个未知数，胡蝶就已经开始担心自己走后儿子如何活下来。命运之门终于开启黑暗的闸门，在胡蝶的梦中，母亲带着派出所长、报社记者把胡蝶从圪梁村解救出来。胡蝶返回了城市，但是胡蝶并不快乐。

　　习惯的做“看客”的群众在关心的胡蝶的同时，也一次次揭开的胡蝶身上的伤疤。和她血浓于水的弟弟也不理解她的遭遇，认为姐姐的遭遇是耻辱的，等待她的命运将是远嫁他乡。但是胡蝶内心是备受煎熬的，小说的结尾胡蝶告诉母亲：“我有娘，可兔子却没有了娘，你有孩子，我的孩子却没有了。”胡蝶说出了自己的尴尬处境：胡蝶在找到母亲的同时，她的儿子却失去了母亲。同时这也是被拐卖女性的生存之疼，她们要逃离被拐买之地，要活出真实的自己，但是命运的这张虚无的网被强行套在身上之后，永远无法取下来。胡蝶回到城市后，她很清楚城市没有她立锥之地。连她的亲人也无法面对大众对她的审判，不明事理的群众只是无意识伤害胡蝶，稀里糊涂当了帮凶。这其实和鲁迅笔下的鲁镇人一样，祥林嫂就成了他们无聊时的谈资，胡蝶也成了周围人议论的焦点，胡蝶就像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成了他们打趣的对象。逃离都市，成了胡蝶万般无奈的选择，因而现实生活中被拐妇女是很少回故乡的，因为她们不能被现实所接受，她们只能回到曾经的黑暗的牢笼中去。从这个角度讲，以胡蝶为代表的被拐买的妇女反抗命运是绝望的。

　　在现实中人没有选择环境的自由，但是人可以为自己如何生活而做出选择，人一旦做出选择就必须承担自我选的后果。胡蝶在选择离开大杂院的时候，她其实就选择了做兔子的母亲，黑亮的妻子，她不愿意兔子失去母亲，其实也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活下去的理由。她已经被城市文明所抛弃，留下来只会更尴尬。她不再为获得合法的城市身份而焦虑，回到圪梁村她就回到自己灵魂所在地。不再漂泊在都市，胡蝶也获得诗意的栖居，只是物质贫乏而已，但是她精神上是快乐，她会在圪梁村会成为“王”而存在着。

　　生活在都市底层的边缘人常常感到无家可归，要拯救他们不是寻找到什么技术性方法，而是文学家的使命所在就是让她们“归家”。简单讲就是让胡蝶等人回归到命运所分派给她们的“家园”中去。《极花》中胡蝶的命运归宿，也是作家的绝好安排。面对无家可归的现代人，作家的使命就是引领她们回家。读者会认为小说家很残忍，应该让胡蝶留在城市，她或许会成为“白富美”。但是读者很清楚，胡蝶的悲惨遭遇中有偶然的因素，但也潜藏着必然的因素。

　　既然胡蝶已经成了不幸的人，那么就让她带着普度众生的理想回到圪梁村。就像小说里具有未卜先知能力的老老爷说的，胡蝶的孩子就是拯救胡蝶的“药”，这个隐喻就说明老老爷已经知道胡蝶的命运，也暗示了胡蝶是无法走出圪梁村的，即使侥幸离开了，她还会回来的。胡蝶就是黑暗里的光，她会以母亲承受苦难的力量，来拯救自己的家人。胡蝶的儿子就会成为圪梁村的新生力量，他或许也是中国农村的希望所在。

 

结　语

 

　　作者在《极花·后记》里写到：“可还有谁理会城市夺去了农村的财富，夺去了农村的劳动力，也夺去了农村的女人们？”在姑娘们急切拥抱城市文明时，农村被她们抛弃了。圪梁村在某种程度就是中国偏远乡村的缩影，极度贫困中的黑亮与胡蝶的结合就是命运的安排。小说家以自己的悲天悯人情怀，讲述一个名叫胡蝶女人的不幸遭遇。由女孩到女人，胡蝶遭遇是不幸的；由女人到母亲，胡蝶是伟大的。她平静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敢于承担了做为母亲的责任。小说结尾胡蝶返回了圪梁村，远离都市扎根乡村。胡蝶的返乡之路说明了人类在特定环境的艰难抉择，也应允了萨特所说的“人，由于命定是自由，把整个世界的重量但在肩上：他对作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责任的。”作为独立存在的个体，胡蝶要肩负自我救赎的责任；作为妻子和母亲，胡蝶对丈夫和儿子有难以推卸的责任。胡蝶的都市梦想，在她身份转变失败后就彻底破灭了，她的返城之路只能是绝望的自我救赎。《极花》中胡蝶的身份焦虑，被拐后的荒诞遭遇以及绝望自我救赎，实际上几乎是中国所有被拐女性的命运的写照。作家把自己的记忆写进小说中，不仅是为了揭示西部边陲农民现实处境，更是了探索新时期农民的出路所在，作者也在思考民族的未来。胡蝶最终的返乡就是小说家通过特有的叙事策略，坚定的凸显了伦理道德在维护社会秩序的作用。在萨特看来人有选择的自由，但是必须肩负相应的责任。《极花》中胡蝶在梦中返城，发现城市无处容身，最终选择了回到儿子身边。在自我拯救失败后，反思自我出路。胡蝶身上蕴含的“母性”战胜了自私的小我，继而作家以主体的反思和自我选择，巧妙的为胡蝶寻找了人生的出路。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